“無端端地提第一美人作甚,”赫連恆在他耳邊無恥地問,“夫君嫉妒了?”
“……你是不是哪裡有毛病。”
“嫉妒也無妨。”
“誰他娘的嫉妒,我怎麽就嫉妒了,本來就是這麽回事,又不是我胡編亂造的。”宗錦沒好氣道,“怎麽一個月不見,你越來越無恥了?”
“哪裡無恥?”赫連恆道,“我說的都是本心。”
“還不夠無恥啊?你的本心就是無恥?”
“知愈加嚴恥也罷,無恥也罷,都是小事。”
“……是吧,眼下的大事的是……”“是我終於找回你了。”赫連恆又開始強硬地接話,“其他的都是小事。”“……我說赫連恆,你家裡就沒教過你什麽叫非禮勿言嗎?”“沒有。”“……算你狠。”
見宗錦還活生生的在他面前,還跟以往似的能與他爭口舌,赫連恆的心無聲無息地放了些許。
沒等宗錦說話,他接著道:“接著說你想問的事。”
“嗯,說。”
“白鹿弘本就有依附之心,不然為何要嫁女兒到我赫連家。”
“我看你根本就是惦記第一美人吧?”宗錦道,“我根本沒想問他女兒的事。”
“你安心罷,要娶早便答應了,何須等現在?”
“什麽叫我安心……”“好了不說這些了,等回了軻州,多少私話我都陪你說。”“……我什麽時候說我想聊這些了?分明是你……”“我便順水推舟,告知他我打算與皇甫爭一爭。”“赫連恆,你這不讓人把話說完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
二人在馬背上小聲說著,似爭論更似打情罵俏。
前面要去的新宮殿也好,後面跟著的大批人馬也好,天地間的一切好似在他們眼裡都消失了。
只剩下彼此與夜,慢慢糾纏。
“白鹿弘不蠢,知道幾十年的群雄征戰就快到盡頭了,他們西鹿沒有能力爭,依附一方反而能保全族人。”赫連恆淡淡說,“依附赫連當然好過依附皇甫。”
“確實,況且湖東與皇甫關系密切,他肯定不想跟東鹿繼續做同族。”
“安排便就這些,說說你。”
宗錦茫然:“說我什麽?”
“……怎麽到的東廷,怎麽進的那裡,”赫連恆聲音啞了啞,“還有北堂。”
一聽見這話,宗錦渾身便僵住了。
片刻後他歎了口氣,道:“我是不想說,但你若是問,我會說的。”
“我自然想知道。”
“先說北堂……”“先說你到東廷之後。”“……行。”
若是問宗錦,兩情相悅是什麽,他的回答定然會是不相欺不相棄。因而即便於他而言是不太想回首看的爛事,赫連恆實在要問,他還是會照實說,只不過會隱去一些細節。一些他自己都不願意想的細節。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東廷了,是平喜從河裡把我撈出來照顧的。”他低聲道,“平喜是賤籍,在烏城就算老老實實做工也活不下去;因此他平日裡還做些勾當,賣人去娼街窯館,換取生計。”
赫連恆的語氣頓時冷了下來:“是他害得你進了娼街?”
“嗯,不過我已經承諾過他不計較了。”宗錦道,“換句話說,他救了我,又害了我,又救了我,算起來也扯平了。”
“不是這麽算的。”
“那你要怎麽算?”
“不說這些,你接著說,後來?”
“後來娼街有個雍門君的表妹,想讓我做倌兒接客,我寧死不從,她一氣之下……”
宗錦停頓片刻,腦子裡忽地閃過當夜的畫面,臉上被繃帶完全包裹住的刺青竟然生生疼起來,像千根針在扎。
“……就把我賣到采石場了。”
可這點停頓裡瞞的事情,一絲一毫也逃不過赫連恆。
男人忽地騰出一隻手,用指背輕輕撫過他的側臉,從那刺青上而過:“這也是她所為。”
“……”
“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啊,談戀愛真好】
第一百九十章 謀反
醜時已至,偌大的東廷若是還有燈火通明之處,那便只剩下兩處。一處是夜夜笙歌的芷原,一處則是距離采石場十五裡外的工事處。
還不等平喜說“快到了”,江意便已經瞥見燈火,慎之又慎地馭馬停下,取下掛在後腰的夜明珠,在空中擺了幾下。這裡同采石場的風光相差無幾,也是這麽隔著大老遠就能聽見叮叮哐哐的工事聲。
平喜小聲提醒道:“……宮殿也有雍門軍守著的,做工的也都是些……賤籍……”
話說到末尾時,平喜的聲音小得叫人難以聽清——他也不知是怎麽了,明明這麽多年都是身為賤籍活過來的,事到如今他忽然覺得“賤籍”二字那樣難聽,那樣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