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背後是連綿不盡的石階,他的氣息也不穩,但目光仍舊堅定。
因為許久不說話,林淮竹嗓音有些啞,“你忘記你曾說過,想要這九州伏於你腳下,到時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
他定定看著沈遂,“跟我一塊上去罷,攀到最高處,看最好的風景。”
沈遂幹了林淮竹這碗雞湯,攀著林淮竹的手臂,慢慢挺直了腰。
在林淮竹的攙扶下,沈遂又邁上一階。
連續爬上三階,他推了推林淮竹,示意對方不用再扶著他。
林淮竹還有八萬階要走,不能把體力浪費到他身上。
沈遂推開林淮竹攙扶他的手臂,抬著又沉又顫的腿自己邁了好幾階,肌肉形成記憶帶著他一路向上。
踏過又一個三千大關時,沈遂俯身雙手撐在膝蓋。
熱汗順著面頰一滴一滴地落在石階上。
月上樹梢,星辰絢爛,但山路仍舊見不到首尾。
沈遂沒有多歇,在林淮竹的目光下直起身子,銀牙咬破嘴唇繼續爬爬爬!
林淮竹此時也有些狼狽,但見沈遂還肯走,他松了一口氣,手指滑入沈遂的指縫,與他十指緊扣。
一夜未眠,月落日升。
沈遂突破兩萬大關,他終於心滿意足,正要躺到地上卻聽到林淮竹說——
“我聽說玄天宗的規矩是,三千階一境界,你爬兩萬與一萬八並無區別。”
艸尼瑪,不早提醒他。
沈遂欲哭無淚,只能含淚再爬一千階。
到兩萬一千階,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爬了。
沈遂屁股往地上一坐,若是一盞茶過後仍舊不再往上攀爬,玄天宗的弟子就會來接他。
沈遂催促林淮竹,“別浪費時間門了,你趕緊走罷,我是真的累了。”
知道再勸下去也無果,林淮竹不再勸,彎腰將沈遂的雙臂攬到自己肩上,然後背起了他。
“你做什麽?”沈遂驚了,但又不敢大動。
石階又陡又窄,稍有不慎就會從這兒摔下去。
陣法之中無法使用靈力,這就意味著他倆摔下去後,還得靠腿再爬上來。
林淮竹沒有回答沈遂,沉默地背著他往上走。
沈遂喘著粗氣道:“你這是作弊,你這麽背我上去不作數的。”
林淮竹卻說,“沒事。”
“你傻了?”沈遂恨用一種鐵不成鋼的口氣道:“怎麽就沒事了,你背我既沒用,又耗費你體力,這是無用之功。”
林淮竹望著比蜀道還難的前路,面色雖疲態,但仍堅定地背著沈遂一步步朝上走。
他輕描淡寫道:“我能爬多高,我便會背著你到多高。”
沈遂愣住了。
第52章
中雖然林淮竹爬完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但爬得並不輕松。
最後那兩萬階他是雙手雙腳爬上去的,到頂峰時掌心與膝蓋早已血肉模糊。
這個陣法考驗的便是求仙問道的決心,只有心智堅定、自律自省的人才能攀過一萬階。
像林淮竹這種踏完九萬多階的人,可想而知他對自己有多嚴苛。
大概就是因為林淮竹太過優秀,系統才會覺得他沒飛升可惜,所以選中沈遂助他堪破情愛,成就大道。
沈遂伏在林淮竹背上,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袍早已濕透,從衣襟探出來的那截修長脖頸汗津津的。
高束的發髻早已經松散,碎發凌亂地貼在如玉的面上。
長睫綴著汗珠,隨著林淮竹緩步抬腿的動作悠悠掉落,在石階上洇出一塊一塊濕意。
身上的汗水、低喘的聲音,緩慢的腳步,無一不彰顯著林淮竹的疲倦。
他不是神人,爬了兩萬階自然很累。
沈遂心神晃了一下。
他同樣滿身是汗,埋在林淮竹肩頭蹭了蹭,低不可聞地說,“放我下來罷,我自己能走。”
林淮竹眉眼輪廓被驕陽虛化,唯有漆黑的瞳仁淬著幽光,在聽到沈遂的話後有片刻柔軟。
他說,“你先在我背上歇一會兒,等緩過這口氣再走。”
沈遂聲音還是很喘,一字一頓道:“沒事,我可以坐地上歇。”
林淮竹搖頭道:“不能在這裡歇,意志一旦松散,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難怪林淮竹一直不讓他坐下來,原來是這個原因。
雖然這個陣法沒有波詭雲譎的幻象與危險,但極其考驗人的意志,倘若對求道之路生出一絲懷疑,坐下來便很難再起來。
起不來倒不是因為被陣法壓製,而是心中生出的退意,會讓人停滯不前。
自己放棄自己才是最致命。
也正因如此,那些被刷下來的人絕不會再生出‘第二年還來’的心思。
沈遂不再說話,心臟一下一下如鼓槌般急而沉地撞擊著胸口,四肢也因超負荷的運動量變得綿軟無力。
他趴在林淮竹肩上慢慢呼吸著,耳邊嗡鳴不止,但情緒卻逐漸平穩下來。
沈遂爭分奪秒地抓緊時間休息。
他不想拖累林淮竹,做爽文中人人討厭的豬隊友。
此刻沈遂真的很想放棄,林淮竹拽著他前行的舉動,讓他無比心累。
但沈遂知道只要熬過去,在以後的人生中他一定會感激。
感激那個在他想要放棄時,仍舊拉著他前行的同伴。
為了能翱翔於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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