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驟然糾結於被遺忘的往事,沉浸在其中出不來。
但如今……
陸驚春望著弟弟雖然依舊冷淡,卻比以往明朗許多的眉目,覺得也是時候了。
“雪擁,其實我雖覺得桂花糕好吃,卻從未將其當做摯愛。”陸驚春盡量放柔語調,“自你十歲那年生病後,許多事都記不清了,你應是將我當做了旁人。”
雪擁認為她愛吃,並且每過幾月便會帶一屜回來,就像是一個下意識的習慣。
是記憶裡某個被遺忘的人,曾這樣時不時被她的雪擁惦記著要帶上幾塊桂花糕方能去赴約。
或許他們也曾在屋簷下言笑晏晏。
陸雪擁聞言,神情有一瞬錯愕。
他試圖去確認阿姐的眼神,卻沒從中瞧出一絲玩笑的意思。
不是阿姐,那是誰?
他的心忽而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我知道了。”陸雪擁低聲與阿姐作別,轉身朝自己的院落走出,心緒略有些煩亂。
許是老天都察覺他心緒不佳,夜裡驟然下了一場大雨,一夜未歇。
雨勢從京城蔓延開來,持續了數十日,雨水川流不息,一路流淌到了幾百公裡以外的漓州。
-
朝堂上,眾朝臣正因為南方洪澇之災焦灼不安。
“此次洪水來勢洶洶,欽天監的人夜觀星象,更是預定漓州未來數十日雨都不會停,淨月河下流的百姓更是死亡無數。”梁帝面色疲憊,顯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洪災頭疼至極,“眾愛卿可有什麽法子?”
洪水泛濫,不僅僅是毀壞屋舍與田地那般簡單,隨之而來的是不可控的瘟疫。
“陛下,微臣記得此次的金科狀元陸雪擁所做的時策便是與治水有關,想來對於洪災應是有幾分心得。”戶部尚書試探道。
“可是那狀元郎的身子骨是出了名的差,先別說若是沾染上瘟疫該如何,一路舟車勞頓,怕是沒到漓州就性命攸關呐。”
“是他一人的性命重要,還是漓州滿城的百姓重要?”
梁帝擺了擺手,待殿內安靜下來,方才將視線落在始終沉默不語的陸恆身上,“陸愛卿,此事你怎麽看?”
陸恆扶手作揖:“犬子雖身子虛弱,卻也有一顆憂國憂民之心。”
作為父親他定是不願陸雪擁涉險,但他太明白自己的兒子有多倔,尤其此事在他力所能及之內,且又關乎一城百姓的性命。
怕是即便不讓他去,他也自有法子偷偷去。
幾乎是他話剛落,殿外便傳來通報,說是陸雪擁求見。
“宣。”
“微臣陸雪擁叩見陛下。”
梁帝神情肅穆道:“陸雪擁,此時面聖可有要事?”
陸雪擁跪地筆直,冷冽的嗓音雖不格外響亮,卻扣在每一個人的心弦。
“微臣自認對治水還算有所心得,懇請陛下封臣為欽差,前往漓州賑災。”
前世自然也有這麽一出,但他那時身子是在太弱,梁帝便派遣了樓鶴與急於立功的江上柳前去。
而然一路上樓鶴就像是被喂了迷.魂藥,對江上柳言聽計從,誰知洪災未除,還引發了瘟疫。
最終江上柳向陛下請旨,坑殺所有沾染疫病的漓州城百姓來填補自己逞能犯下的後果。
而後便有了陸雪擁氣急在金鑾殿上叱責江上柳,孟浮屠圍困丞相府逼他道歉一事。
這一次,他絕不能讓漓州滿城百姓落在這樣一個無心無能自私狠毒的虛偽小人手裡。
他話音剛落,一人便從文武百官中走出,在他身旁跪下。
“陛下,微臣願與陸雪擁一齊前往賑災。”樓鶴沉聲道。
陸雪擁知道此刻並不能夾雜個人恩怨去阻止,反而他還需得促成。
樓鶴年少時遊山玩水,可不是真正的玩那樣簡單。
對於各州山水地貌,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前世也是因為有樓鶴陪同,陸雪擁方才沒有阻止江上柳貿然請旨的舉動。
“好,那麽朕便命你們二人為欽差,帶上賑災銀兩一同南下。”
“臣接旨。”
陸雪擁如願以償領了旨,便行禮告退離開了宣政殿殿。
他正欲繼續回翰林院當值,誰知還未走下宣政殿外的長階,便與匆匆趕來卻還是遲了一步的應我聞迎面撞上。
“陸雪擁,誰允許你自作主張去找死的?你自己的身體什麽樣你不清楚是不是?!”
第032章 那雙眼睛,足以碾碎他的靈魂
“有什麽事,等我散值再說。”陸雪擁擰眉道。
他說完便要繞過應我聞,卻被猛然攥住了手腕,整個人被扯到一個溫熱的胸膛裡。
宣政殿外拉拉扯扯,應我聞簡直胡鬧!
“放開。”陸雪擁面色冷了下來,試探地推開死死箍住自己的人,卻發現以往本該與自己勢均力敵的男人發起狠來,竟讓他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應我聞默不作聲扣住他的腰,然後將他整個人扛在肩上,大步朝宮門走去。
“應我聞!”
陸雪擁面皮薄,往日最在意自己的儀態,何時被人這樣冒犯過?心中正惱怒不已,卻又不敢鬧大了動靜。
他習慣了淡然,即便是被人像扛小姑娘似的扛起來,也只是冷冰冰地低聲警告著,不會失控地尖叫怒吼。
陸雪擁閉眼克制住自己在邊緣爆發的怒火,似乎自從遇見應我聞開始,他最引以為傲的自持冷靜隨時都面臨著粉碎的危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