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險勝那位手段狠辣的北蠻王,不僅是善用排兵布陣,更重要的是他的直覺向來敏銳。
一位從來不將王權富貴看在眼中的人甘願卷入其中,不過是因為那個人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在江山,而在美人。
“孟大人說笑了,下官不過一介翰林院侍讀,如何能左右得了陛下與宣王殿下的想法呢?”陸雪擁面色淡淡,作揖一禮,轉身離去。
而此時的禦書房內,那位本該在王府中禁足的宣王殿下正懶洋洋坐在帝王對面,指尖隨意攪弄著棋盒中的黑子。
梁帝被那玉石相擊聲音吵得心煩,沒好氣道:“下棋講究心靜,你瞧瞧自己下的什麽東西?”
他抬手點了點棋盤上毫無章法的黑子。
“嗯?陛下沒看出來麽?”應我聞歪頭眨眨眼。
梁帝一頭霧水:“什麽?”
“不覺得這像一個小雪人麽?”應我聞指尖夾著一枚黑子,將雪人的左眼擺好,笑嘻嘻道。
棋盤上的黑子隱隱約約圍出一隻圓潤的小雪人,若非場景不對,倒是憨態可掬。
梁帝:“……”他就不該找這個逆子下棋!
罷了,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中,神情肅穆下來:“其實你十二歲那年在冷宮放蛇試圖殺害陸雪擁的事朕一直都知曉。”
“……?”應我聞愣了一瞬,繼而面露訝異,“啊……原來陛下竟早已知曉?”
“你這年對陸雪擁明裡暗裡的爭鬥朕都在看在眼裡,所以這次你擅自離京去監視陸雪擁的一舉一動朕都懶得計較,畢竟只有你才是與朕一條心。”
梁帝認為,這些天宮裡盛傳的流言蜚語不過是應我聞用來讓陸雪擁放松警惕的假象罷了,旁人不知他卻知曉,應我聞對陸雪擁的殺心早已顯現,所謂情深義重之說不過是無稽之談。
他應昭的兒子,生來便該與他一樣流著涼薄的血,怎麽會對一個威脅到皇室的人產生愛意?
太子應有時倒是與他一般冷血,陪伴多年的伴讀說不要便不要,可惜野心太過城府太深,他信不過。
“西北那三十萬兵權,只有交給你,朕才放心。”
話落,殿外駐守的劉公公便推門進來稟報:“陛下,陸侍讀宣完旨前來複命了。”
“讓他進來吧。”
梁帝之所以讓陸雪擁去宣旨,也不過是為了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微臣叩見陛下。”
“平身吧。”
陸雪擁起身抬眸,本想目不斜視,誰知某人直勾勾的眼神過於炙熱,根本難以忽視。
他飛快的瞥了眼應我聞亮晶晶的眸子,又若無其事淡然移開視線。
但這敷衍的一眼,足夠安撫躁動不安的獒犬。
“虎符可曾收回來了?”梁帝問。
“回陛下,孟將軍已將虎符上繳。”
陸雪擁從袖中拿出虎符,一旁侍候的劉公公連忙接過就要呈給陛下,卻又聽梁帝淡聲道:“給宣王拿著罷。”
“誒,奴才遵命。”劉公公幾步走到宣王殿下面前,縱使他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對著這位凶神惡煞喜怒無常的祖宗也不由內心忐忑,“殿下,您的虎符。”
應我聞接過,指腹摩挲過虎符的頭,總覺得還殘余幾分那人身上的溫涼氣息。
他偷偷瞥了眼冷冰冰遺世獨立的白衣少年,冷哼一聲:“本王怎知這是真的假的,若是半路被誰換了,屆時豈不是讓本王白白背了罪名?”
陸雪擁冷冷抬眼:“你待如何?”
男人慢悠悠從座位上起身,在他身前站定,低頭惡狠狠道:“那自然得讓本王搜身才行,若是搜出什麽東西,要你好看。”
他說著,卻又用只有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委屈巴巴道:“陸小雪,我好想你。”
應我聞的手探進他袖中,看似在翻找,實則那溫熱的指腹正在眾目睽睽之下搭上他的手腕,時而來回輕緩地撫摸,又時而勾住他的小拇指反覆碾磨。
恍若在把玩一件被人珍藏的玉器。
陸雪擁側過頭躲開這廝燙得人發慌的鼻息,睫羽微顫。
“哼,看來的確沒有,算你識相。”應我聞察覺到小雪人渾身逐漸濃鬱的冰雪氣息,不敢再撩撥,隻得意猶未盡收回手。
“宣王殿下若是沒有旁的事,微臣便告退了。”陸雪擁淡聲道。
應我聞自是想順路一起出宮,順便還能在馬車內親近親近,但他剛接了虎符,許多事要做。
他並不想做,也不喜歡與那群礙眼的人勾心鬥角,但他是陸雪擁的狗,是陸雪擁手中的刀。
刀若是生了惰性,不夠鋒利,就會被舍棄。
所以他只能忍著渴念,目送那人走出了禦書房。
陸雪擁似有所感回過頭,那回眸冷淡的一瞥,竟霎時間便讓應我聞丟了魂,險些就要不管不顧衝上前去。
待回過神,應我聞心中生氣地想,定是陸小雪故意的!
故意讓他只能看不能吃。
獒犬餓了太多年,早已經磨出了鋒利的犬齒,隻待將人拆吃入腹,但是那人身子總是虛弱,他是真的擔心自己一旦失控在塌上惹出什麽事。
畢竟饑渴太久,他忍得快要瘋掉了。
即便是後來辦理交接西北軍事宜的過程中,應我聞腦子裡都始終念著這件事。
不行,他得回府去問問那個鬼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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