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氣球,紅毯。所有喜慶而美好的東西都被簇擁著搬到人們眼前,到處洋溢著歡聲笑語和祝福。
雲老滿面紅光,拄著拐和林老等好友侃侃而談;雲渡也穿上了一身潔白的西服,溫柔地笑著,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角落裡。
剛剛恢復好的雲曳面容刀削斧鑿,深邃俊美如神祇,神情卻冷冽如刀,看不出半點對訂婚的喜悅。
實際上,現在的大少爺煩躁不安到了極點。
他已經派人去找陸燃灰,想告訴他自己絕對沒有變心,是被逼迫著訂婚的,讓他千萬相信自己,再給他一段時間。
差一點,只差一點點,他就能徹底掌握雲氏的話語權——到時候別說雲渡或者雲夫人,即使是雲老,也不再能奈何他半分。
但偏偏派出去的下屬全都撲了個空,到處找不到陸燃灰的人影。
他們也很迷惑:明明前兩天,陸燃灰還好好地在酒吧裡打工,怎麽偏偏今天就不見了?
所有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圈,連A大校園的地皮都搜刮了一遍,也沒找到。
不詳的預感越發濃重,雲曳心神不寧,完全是被林蕭落指引著完成了訂婚流程。
被他從內到外的急躁感染,林蕭落還以為他在擔心以後的安排,在交換戒指的時候,小聲安慰他:“你別急,訂婚到領證還有很久呢,我也會盡量說服我爸爸的……”
正說著,雲曳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震動兩聲,是下屬發了一條短信。
雲曳眼睛一亮,立刻借著禮台的遮擋,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林蕭落不知那條短信說了什麽,只看見大少爺驟變的臉色。
當著滿酒店賓客的面,眾目睽睽之下,他徹底失了態。
尚待交換的戒指滾落在地,雲曳瘋了一樣地衝出大門。
新郎逃婚了!
一片嘩然,大屏幕上還在直播著這場世紀訂婚,把林蕭落的懵逼和雲曳狂奔的背影全都轉播了出去。
林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老雲,你這是……?”
雲老臉色鐵青,奮力敲著拐杖:“愣著幹什麽,都給我追!”
穿著繁縟的西裝狂奔一路,肺裡升疼,呼吸間都泛起了血腥氣,雲曳的速度卻沒有減慢絲毫。
剛出酒店沒多久,就看見寬闊馬路上的停了輛麵包車,車頭已經被衝力撞得不成樣子。
入目的大片鮮紅,瞬間刺痛了雲曳的眼。
警戒線已經被拉起來,旁邊站了幾個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涉事車輛的司機正在為自己辯解:“警察同志,我真沒看見他啊!這裡正好是個大彎,我承認我有點超速,但真不是故意的……”
外界什麽樣的喧囂,雲曳都已經聽不見了。
他的世界裡,只剩下那具躺在血泊中的、血肉模糊的身體。
“陸……”
理智在徹底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雲曳踉踉蹌蹌,慢慢穿過了警戒線,跪在血泊裡。
昂貴挺括的西裝面料浸染成黑紅色,他渾然不覺,抖著手,慢慢將躺在地上的那個人扶進自己懷裡。
身體被翻轉,露出一張沾滿鮮血和泥土、安安靜靜的臉。
那雙熟悉的、溫柔帶笑的眼睛,此時緊緊閉著,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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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已經是醫院刺目的天花板。
空氣中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蘇展坐在一旁,一臉苦大仇深地看著吊瓶。
冷不丁察覺到雲曳的蘇醒,他立刻起身,瞪大了眼衝到雲曳面前:“曳哥!”
頓了頓,又極為小心地觀察他的神情,像是在畏懼什麽:“曳哥……”
雲曳出乎意料的平靜。
他開口,因為缺水,聲音啞得不像話:“我怎麽了。”
蘇展嘴張張合合,像是完全沒想到雲曳會這麽冷靜,簡直像是失憶了一樣。
最後,他決定不瞞著雲曳,低聲道:“……你暈了。”
想起當時的場面,蘇展還心有余悸。
當時雲曳死抱著陸燃灰的屍體不放手,像是瘋了一樣,差點和警察打起來。
最後還是被趕來的醫生強行打了鎮定劑,才終於昏死過去。
“曳哥,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也難受,但是……”蘇展看著眼底無波無瀾的雲曳,有點說不下去了。
這還是之前那個要死要活的雲曳?
明明是再平靜不過的眼神,蘇展心裡卻直發毛。
他定了定神才繼續說:“但是你這一逃婚,現在有一大堆爛攤子,而且老爺子也氣壞了,現在八成在趕過來的路上。”
“你得振作起來,把這一切處理好,才能給陸燃灰報仇啊!”蘇展語氣越說越激動,“那車禍肯定不是意外!”
雲曳目光平靜:“我知道。”
蘇展:你真的知道?
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雲曳,簡直稱得上是手足無措,既慌且慫。
直到雲老來到病房內,才如蒙大赦地離開。
雲老揮退了其他人,慢慢拄著拐走上前來,渾濁的眼珠一錯不錯地注視著他唯一承認的親孫子。
雲曳不閃不避地回視著他:“爺爺。”
現在的雲曳,整個人都變了。
說不出來哪裡變了,只是那雙眼睛裡少了很多東西,卻又多了一些什麽。
雲老原本準備好的話,不知為什麽,竟然有幾分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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