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跑了幾次都不出意料地失敗,他便越發消沉,原本還對魔尊有幾分好臉色,現在卻是半點都不肯給了。
但越是這樣,魔尊越是不敢輕舉妄動,難得踟躕。
朝鄴不明白:明明是蘇燃灰先拿他當作楚逢的替身,他把人擄來魔界,為的也是對蘇燃灰為所欲為。
如今卻反倒一退再退,養仙人如同養了個祖宗一般。
他始終拉不下臉來道歉,只能變著法子示好,卻通通被無視個徹底。
——蘇燃灰這次是鐵了心,要麽走,要麽死。
仙人鬱鬱,魔尊自然也煩悶暴躁,整日裡像個一觸即炸的火藥桶,魔宮上下心驚膽戰,人人自危。
這麽僵持了一段時日,魔界的四方領主之一來謁見魔尊。
骸骨圍繞,岩漿滾湧的寶座下,頭頂惡魔犄角的美人盈盈拜伏,美目流轉,極為曼妙有致的身姿堪稱完美,讓其他魔紛紛看直了眼:“見過尊上。”
朝鄴卻心煩意亂地沉著眼,對魅魔美貌視若無睹:“起來吧。”
尊上不解風情,大魅魔已經習慣了,乾脆起身,搖曳著蛇尾,語氣關切:“屬下猜測尊上近日心情不佳,鬥膽來問,萬盼為尊上分憂一二。”
魅魔和蛇女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蛇女近日心驚膽戰精神緊繃,她自然能從傳音中聽出不對。
魔尊表情不耐,本想讓她少管閑事,但聯想到魅魔養了無數死心塌地情人的本事,身形微微一頓。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言簡意賅把最近的煩心事說過一遍。
“……總是想跑,跑不掉便折騰得厲害,如今食不下咽夜不入眠。”
雖說仙人不吃不睡也沒什麽,但朝鄴卻無法克制自己的不安。
大魅魔聽完,若有所思地彎唇一笑:“原來是尊上豢養的小寵物不聽話。”
她還當是什麽大事,在魔宮鬧出如此翻天地覆的動靜,不過如此。
魔尊皺眉,周身氣壓頓時一冷,沉著嗓子警告:“他不是寵物。”
蘇燃灰到底是什麽身份,朝鄴至今還沒想清楚。但經過上次妖王一事,足以證明他在自己心裡的份量,絕對不是愛寵那麽簡單。
得了警告,魅魔悚然一凜,立刻俯身恭敬道:“屬下明白!”
只是心裡犯嘀咕,魔尊這是何意?養在深宮內的不是寵物又是什麽,還能是未來的魔後不成。
想不明白,她也未曾多想,於是又抬起臉來,語氣小心:“如此說來,尊上是想讓那位老實待在魔界,對您死心塌地?”
朝鄴心中煩亂:“差不多。”
又補充一句:“不可傷著他,也不可強迫,惹他不快的事都不準做。”
這要求簡直天方夜譚,魅魔心中卻有了計較,斟酌片刻後道:“稟告尊上,屬下有一法,或可為尊上分憂。”
聞言,朝鄴微微抬眼看向她。
得了鼓勵,魅魔手腕一翻,手心裡赫然出現一對血紅色的丹藥。
清幽桃花香勾魂奪魄,丹藥表皮上的血色似乎還在緩緩流動,說不出的旖麗奇詭,瞬間吸引了魔尊的目光。
她長尾搖弋著上前,把丹藥恭敬托舉至頭頂,好讓朝鄴看得更明白些:“此乃魅魔一族獨有的桃花蠱,亦被稱作情蠱。”
朝鄴眯著眼,幾乎瞬間意識到了什麽,緩緩複述:“……情蠱?”
“不錯。”魅魔讚同道:“此蠱可以影響人的神志,若是服下子蠱,便會深深愛上擁有母蠱之人,從此百依百順。”
迎著魔尊微變的神色,她勾著紅唇,語氣篤定:“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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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晨起,燃灰剛一清醒,幾乎瞬間就發現了異樣。
意識被禁錮在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小盒之內,他好像成了系統的視角。
身體不受控制,燃灰看著自己坐起身,穿衣束發。
銅鏡中映出張溫潤如玉的面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甚至說話時的語調停頓,都和燃灰毫無區別。
這具殼子裡,仿佛住進一個陌生卻完全相同的靈魂。
短暫的震驚後,燃灰心道這還了得,立刻開始嘗試衝破禁錮。
他的神識強大,遠遠超出了幕後之人的意料,很快就發現了從內部打破小盒子的方法。
心裡有底,燃灰反倒不急著掙脫了,而是打算看看“蘇燃灰”想幹什麽。
梳洗完畢後,“蘇燃灰”就一如既往地坐到床邊,神色安靜地等待。
不出片刻,殿門傳來輕微響動,有道高大的身影推門而入。
在看見男主的那一秒,燃灰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突然開始劇烈跳動。
一聲又一聲,砰砰作響,在胸腔裡湧起無窮無盡的回音。
“蘇燃灰”的面孔扭曲一瞬,隨後站起身,朝著魔尊露出個情意綿綿的微笑。
他行禮,烏黑長發如瀑,聲音中帶著難以忽略的動人柔情:“見過尊上。”
朝鄴卻並未靠近。
他站在門邊,俊美眉目被深深陰影分割,就這麽靜靜看著“蘇燃灰”。
被“蘇燃灰”連聲催促了好幾遍,才終於慢慢走近床邊。
沒了陰影遮擋,朝鄴神色淡漠,輪廓深深,跳躍的火光下,一雙狹長的眼高深莫測。
此時的他,才像是大綱裡那個心狠手辣,難以看透的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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