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彼安早早就開始為新年忙活起來,他和范無懾去酆都城采購了許多年貨,對聯福字,窗花燈籠,鞭炮煙花,應有盡有,統統帶回來裝點天師宮。為了能夠吃到最新鮮的肉,解彼安甚至抱了兩隻鵝回來養著。活物是不能進乾坤袋的,為了這一對兒鮮肉,倆人一路好一通折騰。
范無懾看著自己褲腿上被甩到的屎,覺得他身為魔尊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挑釁,偏偏那個“挑釁”他的人渾然不覺,還笑得那麽好看,給他擦汗的時候又那麽溫柔,他連火都發不出來。
“哇,哇!”薄燭嘰嘰喳喳地圍著他們轉悠,“白爺,不是不能帶活物回冥府嘛?上次天師帶回黑爺,府君還沒消氣呢。”
解彼安“噓”了一聲,“兩隻鵝怕什麽,咱們三十殺一隻,初二殺一隻,府君要是吃了喜歡,就不好意思罵我了。”
“那你怎麽不多帶點雞鴨回來?我最喜歡你燉的雞了。”
“雞鴨很吵的,鵝只要周圍沒東西驚動它,它就不愛叫。”解彼安摸了摸大白鵝,喜道,“看,又白又肥,肯定好吃。”
“那這鵝,咱們怎麽吃。”薄燭問完這句話,恨不得口水就要滴下來。
“我好好想想。”解彼安問道,“讓你去送的請帖都送出去了?”
“都送去了。”
“那遊巡是一塊兒來?”
“嗯。”薄燭點點頭,“就是一個人總睡著,吃飯的時候好別扭。”
“有什麽別扭,只要在一起就算團聚。”
范無懾奇道:“什麽意思?”
“哦,我好像還沒告訴過你,二位遊巡……”解彼安笑道,“等他們來了,我再給你解釋。”——
除夕之夜,天師宮邀請的崔玨和日遊、夜遊都如期登門了,他也明白了那日解彼安和薄燭說的是什麽。
這次與崔玨一同前來的男子,便是日遊,他與夜遊穿著同樣的幽藍勁裝,他相貌英俊,儀表不凡,只是神色亦是冷若冰霜,而此前見過的夜遊,卻像睡著了一樣飄在他身邊,這情形看來有些詭異。
解彼安把客人迎進門,日遊落座後,就把夜遊放在一旁的椅子裡,給她墊好靠背,擺正四肢和腦袋,動作都很輕柔。
范無懾不解道:“這是……”
解彼安將他拉到一邊,解釋道:“日遊與夜遊本是一對夫妻,聽說生前鑄下彌天大錯,但帝君為他們的深情所觸動,便罰他們各分日夜巡視人間,日遊只有白天清醒,日落後就會沉睡,夜遊則正好相反,夜晚活動,日出就會陷入沉睡,倆人雖然廝守,但每日只能匆匆看對方兩眼,可能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范無懾驚訝地看著他們。
“我時常想,這是帝君的仁慈還是殘酷呢。”解彼安歎了一口氣,“他們眼神交匯的一刹那,就是彼此間的所有,其余漫長的時光,只能守著一個沉睡的愛人。”
“可即便如此,也舍不得放棄。”
“嗯,如果他們投胎,就再也見不到對方了,所以寧願這樣相守。”解彼安輕輕蹙眉,“真是用情至深。”
范無懾心臟傳來一絲痛麻。他明白,這不惜一切也要將對方留在身邊的執念。
解彼安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色香味俱佳,看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崔玨好好誇讚了解彼安一番,鍾馗一直試圖勸崔玨多喝點酒,崔玨不勝酒力,喝一點就更愛教訓人,喝多了就詩興大發。
薄燭席間也沒了規矩,一邊吃一邊玩兒煙火棒。
夜幕降臨後,日遊和夜遊互換了狀態,夜遊不時喂日遊喝一點酒,還偶爾附在他耳邊說些什麽,面上是難得浮現的女性的柔媚。
解彼安和范無懾也喝了些酒,天南海北地聊天,這一刻,范無懾暫時忘卻了前塵往事,心無旁騖地做著他的小師弟。
天師宮已經許久不曾這麽熱鬧,每個人都紅光滿面,喜氣洋洋。
突然,他們聽得一陣吵雜地叫聲,似乎是鵝叫。
崔玨茫然地左顧右盼:“怎麽,怎麽好像聽見什麽東西在叫。”
解彼安的酒一下子嚇醒了,薄燭也緊張地看著他,悄聲道:“怎麽回事?不是說鵝不愛叫嗎。”
“肯定是有什麽東西嚇著它了,我去看看。”解彼安說著就往外跑去,可還沒踏出九醞殿的門檻,一抹朱紅的身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紅、紅王?”
江取憐手裡拎著兩個紅泥小酒壺,微微笑道:“你這天師宮,怎麽會有鵝?”
解彼安朝他擠眉弄眼加擺手。
江取憐挑了挑眉:“我還以為我們無常是個乖孩子,卻原來早被他師父教壞了。”
解彼安正窘困著,范無懾站在了他身邊,戒備地說:“你來幹什麽。”
“來和大家一起過年啊。”
“沒人邀請你。”“”
“我知道。”江取憐笑盈盈地說,“我臉皮厚,不請自來。”
“……”
江取憐旁若無人地踏了進去,“天師,府君,我來給你們拜年了,哎呀,遊巡也在啊。”
鍾馗虎著臉看著他:“你來幹什麽。”
“身為同僚,也不邀我一同過這團圓節,好讓人傷心啊。”江取憐晃了晃手裡的酒,“我可比你們大方多了,這兩壺百年陳釀,天師想不想嘗嘗?”
鍾馗兩眼放光:“行吧行吧,來者是客,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