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吃飯,那就別吃了。”宗子梟手一揮,一桌子珍饈佳肴盡數被掌風掃落在地,杯碟碎裂的脆響聲像是戰前的鼓鳴。
下人們瑟縮著魚貫退了出去。
宗子梟慢騰騰地開口:“站住。”他始終盯著宗子珩的眼睛,“誰準你們走的。”
幾人低著頭,縮著肩膀,不知所措。
“把門關上,在外面候著,帝君可隨時需要人伺候。”
危險的氣息順著脊柱攀爬而上,宗子珩強自鎮定,分毫不讓地瞪視著宗子梟。
門扉剛剛被掩上,宗子梟就猛地將宗子珩壓在了桌上。
“宗子梟!”宗子珩低吼道,“你、你敢。”他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麽,氣勢不覺已經弱了三分。
宗子梟冷笑道:“你記性太差,總忘了這裡誰說了算,在我面前,還想做人皇、做長兄,沒關系,我會一遍遍讓你記住,不聽話是什麽後果。”
宗子梟將大哥翻身壓在桌上,一手擒住他兩隻手腕,反剪在身後,掀起那華貴的龍袍,“嘶啦”一聲,扯破了他的褻褲。
宗子珩雙目血紅,面上滾燙,任他如何掙扎也是徒勞。
這些天顧忌宗子珩的傷,向來肆意妄為的魔尊憋得狠了,粗暴地開拓幾下,就那樣捅了進去。
門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和侍衛,被迫將一門之隔內發生的暴行盡收耳中。
他們聽到桌子劇烈晃動,聽到肉與肉的猛撞和液體的黏連,聽到魔尊囂張的汙言穢語,也聽到拚命壓抑的嗚咽。他們於心不忍,卻又面紅耳赤地被迫想象那向來沉穩持重、不苟言笑的帝君,此時正被怎樣對待。
宗子珩越在乎什麽,宗子梟就以褫奪為樂,人人都知道如何訓狗,其實訓人是一個道理,他要讓宗子珩吃足教訓,再也不敢對他說不。
戰場從禦膳廳轉移到寢宮,漫漫長夜仿佛沒有盡頭,倔強隱忍的帝君終於在分不清是痛是快的刺激下崩潰,哭泣求饒,但貪婪的掠食者不能被輕易滿足,倆人同墜肉谷欠的深淵——
那一夜之後,宗子珩的確得到了教訓,一個對死亡亦無畏的人,對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產生了恐懼。不管宗子梟如何恨他,他內心最深處,始終忘不了他的小九,甚至情不自禁地從宗子梟的言談舉止間尋找小九的影子,可如今,他愈發尋不到了。
早晚有一天,他可以在心中將小九與魔尊徹底分離,那個時候他應該就不會痛了,可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這無極宮裡處處是曾經的回憶,處處在提醒他,往日歡笑與今日怨仇,是鮮血淋漓的對比。
比如一個慵懶的午後,宗子梟抱著被自己折騰得疲倦不堪的大哥,突然指著桌上的花盆問道:“你怎麽不養花了?我好像就看到這一盆。”粉白的花瓣,描紅的脈絡,血珠般的心蕊,嫩生生的綠葉,一看就是大哥喜歡的蘭花。
宗子珩看著那盆蘭花,卻瞬間沒了睡意。
宗子梟早已習慣了大哥的沉默寡言,但此時卻好奇起來,他記得這個人有多愛蘭花,為何現在獨剩下這一盆?
良久後,宗子珩才道:“不想養了。”
“那個女人不在了,誰還能阻止你養花。”宗子梟想起沈詩瑤,心頭恨意又起,便宜了她死的早。
“不想養了。”宗子珩重複一遍,聲音冷漠至極。
他不會再養花,蘭園被毀的那一天,他想,也許自己配不上那些嬌嫩美好的東西,往後漫長的痛苦折磨,徹底毀掉了他向往任何美好的心。
可只有這一盆,他舍不得丟棄。
那是在宗子梟逃離無極宮,白露閣早已人去樓空之後,有一天,他實在太想他的小九,便獨自去了白露閣,在小九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株歪歪扭扭栽在盆中的蘭苗,萎靡的模樣好像馬上就會乾涸而死。
他認得這株苗,因為這是他培育出的新品種,連名字都還沒來得及取。他看著這蘭苗,想象著他的小九在雨夜中偷偷跑回一片狼藉的蘭園,找到一株還沒死的苗,帶回自己屋裡笨拙地養了起來,怕他娘發現會再度被毀,怕養不活他會失望,所以一直瞞著他,直到自己的世界也天翻地覆。
他在那落滿灰塵的屋裡,抱著這株殘苗痛哭失聲。
十年了,他隻養了這一盆花,他為它取名——蕩山荷,他想有一天小九回來了,他們可以解開誤會,放下仇恨,聊聊蕩山荷的故事。
可是宗子梟不認識這盆花,或許在不養花的人眼裡所有花都差不多,或許仇恨如雲霧遮眼,讓魔尊忘了太多太多的事,忘了大哥十數年的關懷愛護怎麽可能全是虛情假意。
而他再也不會說了。
第128章
回到無極宮以後,宗子梟去了許多記憶中的地方。正極殿,百花殿,練武場,後山洞府,蘭園,清暉閣,每一處都能勾起太多太多從前的回憶,這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十四歲以前,這裡是他的家,往後十年,這裡是他醒不來的夢魘。
只有一個地方,他遲遲不敢踏足,那就是白露閣。
從小他就覺得白露閣是后宮所有妃嬪的寢居中最美、最好聽的,也是父君最愛來的。幼時讀《詩經》,他自以為發現了出處,向母親邀賞,母親卻告訴他,此白露非彼白露,蒹葭中寫白露是情愛傷懷,未免矯情,她的白露是“白雲映水搖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