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食物不能吃了,又亂又髒,女生們紛紛覺得受不了。畢竟之前的大多數城市探險都算是小打小鬧,一天一夜就能來回,住乾淨帳篷吃乾淨食物,也不下水不下泥的。”
“所幸,隊長管豹比較有先見之明,扛了很多壓縮餅乾,夠所有人吃三四天的,穩住的了大家繼續向前走的軍心。”
“第二天中午,我們遇到了很難理解的事兒……”
像是回憶起難以形容的事兒,白岐玉頓了很久,輕輕比劃起來:“一個……很矮的、被鐵欄攔住的門上,有核輻射的標志。”
秦觀河眸光一閃:“核輻射?在地下水道?”
“這也是我們不理解的地方。”
白岐玉搖頭:“鐵柵欄鏽的很厲害,輕輕一碰窸窸窣窣的鏽粉,蹭在衣服上紅褐色一片。”
“那個門應該是施工還是緊急出口之類,鎖著,進不去。”
“門上那個標志……是很老式的,油漆塗料畫的,不是現代常見的鐵皮印刷品。不止是三片葉子的核輻射,還有更滲人的生化標志。”
“我們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腦子裡一下想到什麽切爾諾貝利三勇士,什麽融化的消防員之類……膽小的跳的老遠。”
“而且,頭頂上那一片的管道也有些古怪,不再是一長串寬管道並排直行了,而是那種腰粗的小管道,從四面八方參差不齊的匯合起來。”
“我們十六個人裡沒有學建築的,誰也看不明白這個結構意義何在……那些小管道又多又雜,密密麻麻的像蜘蛛網,還是蛛網最中心的那種。”
“但一路走來,眼裡景色除了管道還是管道,也品出來一些味兒了:這些橫七豎八的、像上空窺探城市交通網一樣四通八達的小管道,或許真的別有用處。”
“不過,管豹是真男人,他讓我們離遠點兒,自己拿小手電筒觀察了很久,說沒事兒。”
“我和楊嶼森玩的比較好,私下裡覺得他在騙我們。他肯定看出了門道兒,害怕我們知道真相後會吵著回去,才不說的。”
“管豹當過兵麽,據說牛的很,要不是有舊傷至少得混個校官當了。他人高馬大的,很黑很壯,雖然人帥,但總有股不好相處的感覺,我一看見他就發怵,也沒敢細問。”
“我們快步離開了那個輻射門,然後更難以理解的事情發生了:我們遇到了一個人,準確的來說,算是半個野人。”
“我們起初以為,他和我們一樣,也是來探險的。獨狼麽,原先也遇過,不過大多數都是被森林警察在屍體狀態時被發現。”
“但仔細一看就覺得不對勁了:那人怎麽也不打個手電筒的呢?”
“艾春生說他是流浪漢。城市探險時遇到流浪漢不算太稀奇,遇不到才稀奇。”
“吃人的社會麽,人總歸是動物,想生活在哪裡別人也是管不著的。”
“但難以理解的是,我們之前去的都是爛尾樓啊、廢棄工廠啊,甚至景區野山之類的地方。那裡起碼還有手機信號,能和外界接觸的……在這片漆黑的、無光無聲的地下水道裡遇到流浪漢,還沒裝備,就難以理解的很了。”
“管豹哥提起手電筒照他,那個人影就一動不動的靠在牆根,像坐著,也像半癱在地上。大家都猜是不是被人拋屍在這,或者餓死了。”
“說真的,誰看到他的模樣,都會覺得那已經是個死人了……他……他斷沒有可能活著的。”
“那些蒼蠅啊、小飛蟲啊,烏壓壓的嘈雜翻飛的籠罩著他,整個人像是蒼蠅構成的。惡心的很。但是,他偏偏活著……胸膛很微弱的起伏著。”
“我們再仔細一看,又被惡心的夠嗆:我們以為是趴著不動的蒼蠅堆的烏壓壓的一堆,其實是他瘋長的頭髮、胡須,還有臉上的毛。又髒又厚,根本找不到臉。”
“現在想起來……我們好像誰都沒有真正看到過他的臉,他真的有臉嗎……?”
“當時,大家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懼。於是,管豹、還有管豹發小,另一個壯漢,我們都喊他威哥的人、我,我們三個去查看怎麽回事兒。”
“我們一靠近,那人突然直愣愣就跳起來了,烏壓壓的影子猛地撲過來,嚇了所有人一跳。”
“常年城市探險的人,一般都帶了武器在身上。管豹反應極快,掏出折疊棍就打過去。那人猝不及防接了他兩招,然後就有來有往的過起招來了。”
“別說,一副死人模樣的,身手還挺好。他處處下死手,管豹卻有顧忌,一時還打不過,是威哥和楊嶼森撲上去才把人摁住的。”
“楊嶼森推測這人是逃犯,而且犯得事兒還不小,不然能跑到這兒躲著?”
“但我們也怕萬一不是逃犯,把人傷著了出去會告我們。女生們趕緊掏了帳篷繩子,先把人綁了,我們才敢和他聊。”
“但是……那人真的太奇怪了,”白岐玉不由自主的搖頭,“太奇怪了。”
聊的這麽細,他難以避免的再臨這段塵封的回憶,從頭到尾的重走地下水道。
有好幾個瞬間,他都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漆黑、潮悶、密閉的讓人窒息的四天四晚。
頭頂是老舊而龐雜,不知延伸到何處的管道,裡面正回響著悠長空靈的怪聲。
那是四天四夜的寂靜旅途中,唯一的環境音,此刻,再臨於耳畔的幻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