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像有什麽東西在百裡之外的地下,再次呼喚他歸去。
“太奇怪了,”他喃喃著,仿佛詞匯系統只剩下了這個詞,也只有這個詞能描繪跨越一年仍歷歷在目的震撼與恐懼,“太奇怪了……”
秦觀河忍不住出聲詢問:“怎麽個奇怪法?”
聞言,白岐玉像一個被驚擾的魂靈,整個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後誇張的朝後反折了一下,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他這種姿勢,能讓秦觀河和羅太奶清楚地看到,他的前脖頸,也被微弱反光的鱗片覆蓋了。
而那張白皙的臉上,是一種陌生的,讓人很不舒服的眥目咧嘴的神情,
“因為……他絕對絕對沒可能活著的。絕對……”
秦觀河和羅太奶對視一眼,後者微微頷首,二人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第35章 深層呼喚
重返房間時, 白岐玉的“異常”已經消失了。
秦觀河遞給白岐玉一杯熱茶:“潤潤嗓子。”
暖熱的杯壁貼到手心,白岐玉冷不丁抖了一下,從漆黑的恐懼中回神。
他好像沒注意到二人剛才出去了, 也沒問哪裡來的茶,接連幾大口把熱茶不顧燙不燙的喝光,像是渴極了。
“那人自稱是迷路的城市探險隊員, 一會兒又說自己是流浪漢。可他一沒有裝食物裝水的容器, 二沒有衣服鋪蓋等避寒之物,太假了。”
“其實,我也和那人聊了一兩句。”
“可能輾轉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很久沒和人聊天了。也或者是緊張, 總之他說話含含糊糊的, 聽不太懂。後來說多了放開了, 就口齒清晰多了。”
“那人談吐還不錯,給我的感覺是一個高知分子,說話很愛高談闊論,聽的人很煩。”
“比如我問他做什麽工作,他就說什麽雙重烷化劑, 什麽,呃……靶向藥物的,嘴裡全是這些生僻又書面的專業詞匯。”
“但是轉念一想,”白岐玉搖頭, “要真是什麽高知分子,為什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反正聊了一會兒, 管豹這樣閱歷多的真漢子也一頭冷汗, 拉過我們到角落裡說這人絕對有問題, 說他是故意說這些我們聽不懂的話的, 要麽是通緝犯,要麽是偷渡的,說這人絕不可能是自己在這裡,一定有同夥甚至是組織,我們必須返程。”
“這個提議,終於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說真的,雖說是來‘探險’,‘尋找鬼怪’,可大部分人還是唯物主義,只是獵奇心作祟罷了。”
“真到了這種困境裡,最怕的反倒不是鬼,而是這種難以捉摸的、不知底細的怪人。”
“我在那個時候才明白,奶奶為什麽說出海的船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困在密封的、窄小到讓人窒息的船艙裡,沒有信號,沒有自由……有的是一望無際的,法律和秩序觸及不到的海……”
“每一艘船都形成一個封閉的小社會,人們處於短暫的無政府狀態,重歸千百年前的意識形態……最可怕的還不是原始社會,是‘封建王朝’……啊,不好意思,扯遠了。”
或許是回憶起老人的話語,白岐玉的思維發散的有些多,他輕咳一聲,把話題轉移回來。
“總之,那會兒,我們誰也不關心到底有沒有怪物,不關心已經走了多遠了,馬不停蹄的原路返回。”
一直仔細傾聽的秦觀河忍不住詢問:“那個人沒追麽?”
“他追了我們一段兒。但也只是一段。幾百米,一公裡?”
不知為何,談論這個人的時候,白岐玉的語調總是放的極輕,仿佛怕說話聲音大了會驚醒什麽似的。
他這樣小心翼翼,弄得秦觀河也提心吊膽了起來,捏緊了手中的文王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但是,我們人多啊。三個女生十三個男生,裝備齊全又人高馬大的。”
“那人灰頭土臉的,滿臉胡須亂發都看不清容貌,上半身光著、下半身是看不出材質的秋褲或者破棉褲,連鞋都沒有。我們高速前進起來他是追不上的。”
“我們就這樣保持全速前行了大約半個小時,或者四十分鍾。”
“緊張、恐懼,讓我們心跳的尤其快,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胸膛裡掉出來摔個粉碎。這樣高速心率加氧氣含量不足的環境下,四肢不可避免的產生大量乳酸,酸痛發緊起來。”
“雖然玩城市探險的沒有弱雞,卻也不都是管豹那樣的鐵人。於是,艾春生提議休息一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讚同。”
“威哥卻不同意。說真的,他不同意這點沒人感到意外。”
“威哥雖然是管豹發小兒,可他和管豹差遠了。他只是看著壯,一身虛腱子肉都是擺設,晚上值夜班他都想方設法的不乾。之前的探險中的相處,大家都看出來他膽小了,喊他‘威哥’純粹是嘲諷。”
“總之,威哥堅持認為他聽到了細細密密的腳步聲,還不止一個人,說是那個野人和他的同伴們正朝我們的方向高速逼近。”
“他似乎被嚇壞了,說話時手舞足蹈,手裡的手電筒光亂飛,很煩人。嘴裡一直在翻過來覆過去的說讓人感到不耐煩的車軲轆話,什麽‘他們會殺了我們’,‘我們真不該來的’,‘我們要被楊嶼森害死了’。”
“這種幼稚可笑的小孩子一樣的話讓大多數人很反感,楊嶼森和他掰扯了幾句就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