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自然界不該存在、人類認知力無法分辨認同的異狀,無時不刻不在蠶食白岐玉的意志力。
如果理智有一條線,一旦越過就會徹底崩潰,他想他不止遊走邊緣。
他即將邁過那條線……
堅持住……
不能瘋能不不不能瘋不能不能瘋瘋瘋……
不能。
還不能瘋。
“我們,做,最後一次的博弈。”
他顫顫巍巍的抬起手,在極端的恐懼與幻覺中,一下,又一下,隨即緩慢但堅定地打著手勢。
自7歲後能開口說話以來,啞語已經成為了不必要的生存技巧,塵封在記憶深處。
奶奶告訴他,人生之路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段一段的。
“你會說話了,小岐。”奶奶溫柔的說,“你的下一段人生就要開始了。”
“忘記手語吧,再也不要用了。這樣,你就再也不會被人以有色眼鏡看待了。”
余下的17年,白岐玉一直在努力擺脫“特殊人群”的陰影。
用喉嚨發聲,與所有人類一樣……他終於是完整人了。
生活蒸蒸日上的平穩運轉,他以為這一秘密會永遠塵封。
而現在,他親自撕開封鎖痛苦的鎖鏈,重拾無聲的語言。
因為他失聲了。
他太害怕了。
他怕一張口,無法控制打戰的牙齒會咬斷舌頭,崩潰的嘶吼決堤,搞砸一切,淪為異端的雌獸。
此刻,17年後,再一次,纖細漂亮的手從生澀到流暢,比劃出一個個詞語。
“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看不起人。”
“那麽,如果這一次,我在你看不起的螻蟻的協助下逃脫了,你便不再追我。相反的,如果我失敗,你想怎麽對我都行。”
“最初既然以人類的身份接近我,你期望的應該是一個乖順聽話的玩具,像你萬千信徒一樣以你為主。不然,你大可不必大費周章。”
祂許久沒有出聲,白岐玉繼續緩慢的打著手勢。
“對於你來說,這是一個99%勝率的賭局。近乎於我在負隅頑抗的投降,你沒理由拒絕。”
“……你已經得到我了,我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的,不是嗎?但是……您是通情達理的,通曉萬物的,您應該知道,人類對於配偶都是溫柔、聽從,互相尊重的。”
祂意義不明的重複這幾個詞:“溫柔、聽從、互相尊重……”
白岐玉見有戲,繼續說:“我並不是渴求至高無上的、無所不能的您這樣對我,我懇求您屈尊一次,可以嗎?”
或許,白岐玉溫順的態度取悅了祂,空氣中極端的壓迫感散去了。
白岐玉用余光瞥了一眼窗前,人影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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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他柔下聲音:“求求您,可以嗎?”
“如果一開始你就這樣,”祂的嗓音聽不出情緒,“我便始終是溫柔的……你希望的模樣。”
“您現在也是溫柔的,”白岐玉輕輕的說,“昨天晚上,您也沒有弄痛我。您知道,我……我是配合了的。”
親口提及無邊恥辱的、將他釘入深淵鮮血淋漓的遭遇,他幾乎要窒息,心撕裂般的痛。
像被趴光了衣服,丟在人來人往的主乾道上,任陌生人、熟人唾罵嘲諷。
那些聲音嗡嗡呀呀的,每個都在訴說他的肮髒、汙穢。
可他知道,這句話,是他最大的底牌。
強迫才獲得交\\配權的雄獸,最渴望看到的,就是被征服的雌獸的順從與馴服。
他孤注一擲的賭,奏效了。
“可以,”祂說,“但賭輸後,你不要再拒絕我的要求。”
“還有我周圍的人……懇求您放過他們。我並不喜歡他們任意一個。”
連帶的條件對祂來說本就是無關緊要的,祂沒有猶豫便同意了。
黑暗如潮水般來,又如潮水般退散。
房間恢復了燈明幾亮,線香細細的煙霧重新縹緲起來,牆上的時鍾重新走動。
其實秦觀河的離去只有幾分鍾。
他打了一個電話,與警局的香客溝通完,便快步歸來,一推門,看到的就是這幅光景:
白岐玉像罹患重難,面色慘白如紙,冷汗與淚水交織一片,蜷縮在床上,像破碎的一隻小碟。
這樣淒慘可憐的模樣,理應讓人產生憐憫的情緒,可不知為何,視線一接觸到白岐玉泛紅的眼角、顫抖的眼睫,還有抬起眼皮投來痛苦的漆黑眸子,秦觀河腦中便升起了異樣的、無法言說的汙穢欲\\望。
他真美啊……
水中人靜靜趴伏在水面與灘塗的交界處,白皙到刺眼的皮膚與妖冶昳麗的容顏……無處不在誘人犯罪。
……
修行之人不該產生汙穢思想讓秦觀河一瞬就意識到自己障住了,默念十幾遍上方語法決,才清醒過來。
想到剛才的失態,他便不與白岐玉對視。
白岐玉細弱的說:“得到答案了?”
“確實沒有警力派去老國土局宿舍。”秦觀河偏著頭坐下來,“而且,案子正在轉交。”
“怎麽說?”
“鑒定給出報告,認為兩具屍體的DNA並非三樓東戶的租客,而是一年前失蹤的兩個外地遊客。”
秦觀河深吸一口氣:“更詳細的涉及保密……不過總的來說,三樓東戶的人按照失蹤處理了,明天就能看到各媒體的尋人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