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岐玉張了張口,還沒出聲,就聽張一賀很認真的說:“你沒必要因為‘近’這個原因,放棄生活質量。城中村絕對不能去住。現在你可能鑽了牛角尖,真搬家,你一定會後悔。”
夕陽打在張一賀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半陰半晴。
亮的那一面,琥珀色的眸子讓人心生好感,像融化的蜜糖。可暗的那一面,白岐玉看不出他的城府。
被長期盤踞的恐懼、搬遷的急切掩埋的理智,逐漸回歸。
他與張一賀不過是一面之交,就上門送喬遷禮、陪著看房,甚至現在說要接他上下班?
白岐玉從不相信什麽“一見如故”。
他堅信人與人交往的任何行為,都在謀圖利益,或短,或遠。
身家不菲,不是圖財,那就是……
圖色。
“還沒問,你是做什麽行業的?”
“作家,也寫台本。白先生是遊戲策劃吧?我們也算半個同行。”
“策劃細分很多。”白岐玉抬起眼皮看他,“我是數值,張先生的半個同行是文案,差得很遠。”
“哎……一定要用先生來稱呼嗎?”張一賀笑起來,“朋友間,直接喊名字吧?”
白岐玉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還是不要了吧。”
在張一賀頓住的神情裡,他沉下眸子:“首先,感謝你今天的幫助,改天我會回禮。其次,也是我最想說的,我不是同性戀,張先生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如果我自作多情了,那我先說聲抱歉。”
張一賀斂起笑容,夕陽醉醺醺的光也沒了弧度,變得銳利而冷硬:“你……”
“最後,”白岐玉冷淡的打斷他,“你並不清楚我要搬家的執念,就自以為是的指手畫腳,這讓我非常討厭。”
“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再見。”
說著,白岐玉轉身離去。
他沒有錯過余光中張一賀的面無表情,一直走過院子,走進單元門,背後人都沒有出聲挽留。
白岐玉心想果然如此。
什麽都不了解,就一個勁兒的勸他別搬家——心裡打的什麽小九九,他從小到大見的多了。
路過四樓時,四樓東戶敞著門,裡面雜音嘈雜,像是在吵架。
白岐玉懶得管別人的家事,加腳步不上樓,一個女人卻“啪”的大力推開門,猝不及防的攔在白岐玉正前方。
一頭凌亂的、發尾泛黃的泡麵卷,正是方城的太太,白岐玉記得,好像是叫李曉傑。
白岐玉想繞開女人上樓,女人卻叫住了他。
“你見過我老公了,是不是?”
“你是說方先生?”
“離他遠點!”
不知道哪個詞點燃了女人的怒火,她猛地就神經質的尖叫起來:“你離他遠點!你為什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聊了聊丟東西的事兒。”
“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不要!”
“滾,都滾——!滾!!離他遠點!!!”
白岐玉從沒被人這般劈頭蓋臉的罵過,一時氣血上湧,想要和女人講道理,卻在開口前一瞬忍住了。
‘這女人是瘋子’,他想,‘和瘋子溝通是不會有效果的。’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五樓,快速開門,關門,拉上保險栓,把顛三倒四的尖叫隔絕在外。
細聽了一會兒,叫罵聲消失後,他才松了口氣。
孰料,洗漱時,又響起了敲門聲。
短短一周,竟響起了去年一年數量的敲門聲,真不知道是吉兆還是凶兆。
白岐玉以為是方誠,準備裝聽不見:無論是替瘋女人道歉的,還是勸他“報警”的,他都不想理。
可敲門聲孜孜不倦,敲得人心煩,他隻得過去,在貓眼上一掃——
怎麽是警察?
難道方誠真的報警了?正在搜查小偷?
白岐玉煩躁的撓了撓頭髮,開了門。
樓道燈猛地閃了一下,又滅了,兩個成年男人的身影黑漆漆的,像突然冒出的鬼。
聲控燈就是這個毛病,一旦老化,就不可控到可笑。
光線回歸後,一個中年,一個小年輕,閃了一下證件照:“您好,警察。”
許是沒料到上世紀破舊小區的住戶,還有白岐玉這樣年輕人,小警察頓了頓:“您是502的戶主?”
白岐玉掛上客套的笑:“我不是戶主,租住而已。戶主是一樓孔大爺的兒子,我給您找聯系方式?”
“哦,不用,”中年警察謝拒,“我們今天來就是問幾個問題,了解一下情況。”
“……了解情況?”
年輕警察解釋道:“您剛到家是嗎?還不知道吧,今天下午2點左右,四樓東戶發現了一具屍體。”
中年警察斜了他一眼,小警察閉嘴了。
四樓東戶,不就是方誠的家?
白岐玉恍然大悟:所以剛才四樓東戶的女人朝他發瘋,是因為丈夫死了啊。那倒是情有可原了……
腦中閃過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那個男人,白岐玉不由得皺眉。
他不喜歡方誠。那個男人表面待人禮貌,實則是個看不起別人的人,一舉一動都讓人不舒服。但前幾天還見過面的人去世了,他感到惋惜的同時,也不免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