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比醫用青霉素的可實施性高多了,而且應用廣泛,不僅可以民用,還可以發展軍工。試想如果軍隊運輜重的車輛能安裝上滾動軸承和橡膠輪胎,運送糧草的效率要高上多少倍?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車速會在多大程度上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
蘇晏越想,越覺得熱血沸騰,拳頭一錘掌心,興奮地叫道:“決定了,天工院開辦後的第一項課題,就是它了!”
荊紅追在車廂外騎馬,聞聲隔著簾子問:“大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蘇晏撩開窗簾,臉被炭火烤得粉紅粉白,這會兒被寒風一撲,打了個哆嗦,“沒什麽,我自言自語呢……唔,什麽味道?”
荊紅追轉頭看路旁稀稀拉拉的野梅林,“臘梅味。”
蘇晏用力嗅了嗅,“花香裡似乎還夾雜著什麽味道,有點刺鼻……”他忽然靈光一閃,“是硫磺。剛還在想硫磺,這就聞見味兒了,比曹操還靈。”
荊紅追點頭:“是有點硫磺味兒,這附近想是有溫泉。”
高朔湊過來道:“說對了,這地兒叫‘熱龍谷’,老人說底下有熱龍,一翻身就出溫泉,數九嚴寒也不結冰。蘇大人你看那谷中臘梅,開得分外好,就是給熱氣熏的。”
這下蘇晏也生出了幾分興趣,問:“溫度如何,能泡澡嗎?”
高朔似乎對京城所在的順天府頗為熟悉,立刻回答:“大多數是沸泉,能煮熟雞蛋,硫磺味重得很。但也有幾口水溫適中的,其中一口沒什麽異味,倒是適合泡澡。附近百姓稱之為‘梅仙湯’,說是梅仙洗浴過的靈泉,平日裡偶爾拿貢品來祭拜,也沒人敢下水,怕梅仙顯靈降罪。”
蘇晏笑道:“我可不怕,那梅仙若是顯靈,我就學牛郎先把她的羽衣藏起來。走走,去看看那口梅仙湯。”
時值傍晚,眼瞅著入夜也到不了五裡驛,只能在野外住上一宿,次日中午便能進入京畿地界。指揮使龍泉一聲令下,錦衣衛們紛紛就地安營,埋鍋造飯。
蘇晏帶著荊紅追與高朔、褚淵等十名錦衣衛,與龍泉打了個招呼,說要去附近山谷泡湯。
龍泉不放心,又派了幾十個精乾的侍衛跟隨保護。
高朔帶路,在狹窄曲折的野路上走了兩刻多鍾,便見到嵌在山坳間的“梅仙湯”。
這口天然溫泉不算大,蘇晏目測過去還不到一百平方米,主池旁邊還連著兩個更小的副池。泉邊一圈大大小小的灰色岩石,石上有村民燒香留下的煙熏痕跡。岩石外側草木茂盛,更有幾株至少百年樹齡的虯枝老梅,將枝條探到泉口上方,嫩黃花瓣不時飄落在白霧蒸騰的水面。
蘇晏一見這溫泉就喜歡得很。
他在閩中一直都有泡溫泉的習慣。畢竟福州是溫泉古都,全城兩百多個湯井,從晉朝開始便已全國聞名,無數文人墨客來此撰寫歌頌溫泉的詩詞歌賦,可以說是半城茶香半城泉了。
他伸手試了試水溫,轉頭望向褚淵等人。
錦衣衛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褚淵笑道:“大人盡管放心泡湯,卑職等人在池子外側拉起帷幕擋風。”
蘇晏擺手:“你們不知道泡野泉的樂趣,帷幕一拉,什麽風景都遮了,有什麽意思。”
“要不這樣,我們退到百步之外,將這裡圈守起來,以免誤入的村民或是野獸驚擾了大人?”高朔提議。
蘇晏點頭,又說:“兩百……不,三百步吧。”大約兩百米,林木茂盛肯定看不見,免得邊泡還要邊擔心走光。雖然都是男人,但他又沒有裸露癖,沒必要給人參觀。
褚淵領命,與幾十名錦衣衛向四面八方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木間。
高朔臨走前,見荊紅追站在岩石旁,似乎並沒有打算離開,心裡很是不爽,故意問道:“荊紅侍衛怎麽還杵在這兒?沒聽見蘇大人的吩咐?”
荊紅追抱劍背對溫泉,面無表情:“我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我是大人的貼身侍衛。”
高朔低聲嘲諷:“真稀奇,沒聽說誰家貼身侍衛,連主子沐浴時也要貼著,你家大人日後洞房時,你是不是也要貼床杵著,好給人家夫妻掛衣裳用?”
荊紅追不屑與人做口舌之爭,極為凌厲地瞪了他一眼,無形煞氣逼得對方後退半步。高朔胸口氣血微湧,臉色有些發白,卻咬牙不肯離開。
那廂蘇晏已經脫了外袍,搭在最大的一塊岩石上,轉頭見兩人鬥雞似的對峙著,揚聲問:“你倆還不走,是也想下來泡湯?來啊,反正旁邊還有兩個小池子,要不你們一人佔一個?”
被他這麽坦蕩一問,高朔有些尷尬,朝荊紅追拚命呶嘴:“走啊!避嫌知不知道?幾十雙眼睛看著呢,你要是還賴著不走,叫其他人怎麽看待你和蘇大人之間的關系?”
愛怎麽看怎麽看,與我何乾。荊紅追很想這麽回答,但顧及到蘇大人的名聲,隻得暫且離開。
他臨走前對蘇晏說:“大人有事喊我,我聽得到。”三百步距離,於他而言不過爾爾,凝神靜氣之下,甚至可以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兩人一走,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蘇晏脫盡衣物,連發髻都拆散了,滑入溫熱的泉水中,舒服地籲了口氣。
荊紅追朝與高朔相反的方向走出三百步,停下腳步,縱身躍上一棵積雪的黑松,抱著劍瞑目打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