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迅速反應過來症結所在:“在禦書房裡,你可以睡覺,想做什麽做什麽,我不會逼你。”
薑悟不信:“朕要去賞桂宴。”
果然,殷王世子辦事就是讓人放心。準備來看看陛下是否清醒的齊瀚渺意外聽到這一句,當即揚聲:“來人,服侍陛下更衣。”
薑悟是不願好好穿衣服的,他往日呆在太極殿都是一襲軟綾夾棉內袍,十分親膚柔軟,而且很輕,幾乎感覺不到任何重量。
若是要出去的話,頂多就是在外面搭上一件厚鬥篷,松松散散,盡顯慵懶。
若在往日,殷無執必是要強迫他把頭髮挽起來的,天子體面大過天,如此衣冠不整實在有失體統。
但今日他什麽都沒說,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去找天子的晦氣。
不光沒說,殷無執在給他擦臉擦手的時候,還故意跳過了他迷蒙的眼角,刻意留下了睫毛根處的分泌物。
也許因為眼睛沒有被徹底清理,薑悟被推出去的時候一直在懶懶地打哈欠。
就這股死樣子,看哪個姑娘能相中他。
風中桂香襲襲,禦花園裡頻頻傳來年輕女子嬌俏的笑鬧聲,太皇太后坐在主位上,文太后與姚太后分別坐在她兩側,正與其他王侯貴婦輕聲寒暄。
今日婦人們多帶了女兒過來,每個人心裡都門兒清所謂賞桂宴究竟是什麽意圖,但這樣的事情,女孩子們自然是不好意思直說的,於是在長輩們圍在一起說談的時候,她們便多一起聚集到了千年桂樹旁。
仰著臉認真嗅著滿園的芬芳。
薑悟被推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穿著淺粉衣衫的女子在輕聲吟誦:“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不愧是秋尚書家小女,真是文采非凡。”齊瀚渺謹記著今日的初衷,盡職盡責地開始誇獎,末了,不忘來問天子的意思:“陛下,您覺得呢?”
薑悟頭也未抬,道:“嗯。”
“陛下覺得此女樣貌……”齊瀚渺一句話沒說完,忽聞身邊傳來聲音:“黃金蕊密露華重,碧玉枝交煙影涼。今日蟾宮親折取,人間無物比天香。”
齊瀚渺:“?”
世子殿下這是湊得哪門子熱鬧。
眾女紛紛轉臉看過來,眼睛倏地一亮:“這位是誰?“
“好像是殷王世子。”
“被陛下宣進宮的?”女孩子們略顯興奮,著實是個美男子。
再悄悄去看下方的陛下,小心臟都撲通通跳了起來,未料陛下也是個美人。
她們齊齊福身見禮,忽有人推了秋無暇一把,小聲道:“陛下派殷世子考你文采呢。”
秋無暇微微漲紅了臉,小聲道:“小女興之所至,讓陛下見笑了。”
“哎。”席間有人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太皇太后也跟了過來,帶著笑意道:“他一個武將,你還怕他不成?”
今日本就是為了給薑悟選妃,她正愁不知道怎麽讓這些女子討到天子的注意呢,如今殷無執有心幫忙,秋無暇無論身份氣質容貌也都無可挑剔,正是喜聞樂見之事。
她說罷,又給了殷無執一個鼓勵的眼神。
乾得好。等到天子有了心儀的女子,定然不會再強留他在宮裡了。
秋無暇下意識看了薑悟一眼,後者正一臉死相地靠在輪椅上,看著精致又冷漠,可迷蒙的淚眼卻又平白多出幾分頹廢的美感。
她收回視線,搜腸刮肚,繼續歌頌桂花:“好花不讓節,滿樹粟霏黃。標出正中色,散為真靜香。”
“好!”太皇太后大笑,道:“不愧是秋尚書之女。”
齊瀚渺也連連點頭,誇讚:“厲害厲害,陛下您看,秋家小姐可真是蕙質蘭心,聰明靈秀啊。”
薑悟後知後覺地仰起臉來看秋無暇。
抬頭了,入眼了。太皇太后高興地拿拐杖戳了一下地面,好啊,這可是多虧了殷無執,稍後定要賞他。
秋無暇很快在他的注視下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捏了一下手指,十分緊張。
殷無執寒了臉,道:“清香不複聞,雪英驚滿地。尚餘青青葉,濃陰猶可庇。”
秋無暇一愣,還來?
太皇太后也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如今秋無暇雖然被天子留意到,可還是不夠凸出,沒有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
好小子,比他這老太婆還懂人心,這是要送佛送到西啊。
太皇太后轉臉,安撫地對秋無暇道:“別怕他。”
秋無暇已經有些緊張,雖然在來賞桂之前,她惡補了一些關於桂花的詩詞,可她腦子不好,沒記住太多。
但在這麽多人面前,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未殖銀宮裡,寧移玉殿幽。枝生無限月,花滿自然秋。”
到了這一會兒,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一聽太皇太后笑,就立刻抬手鼓掌叫好,秋無暇深吸了一口氣,心道,事不過三,應該差不多了。
她又偷偷來看了薑悟一眼。
薑悟打了個哈欠。
一片叫好聲中,殷無執再次開口:“一夜桂花發,千崖風露香。樹經秋幾過,人在月中央。”
太皇太后:“?”
這孩子真是盡職盡責,她是覺得已經襯托的足夠,陛下應該已經記下這位秋家小姐了。
少年郎可以往別人身上使使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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