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尋思,就算再怎麽珍貴,她應也能出的起,她於是道:“魚先生盡管說。”
魚扶危沒答,只是看了看被西域樂師留下的豎頭箜篌,他道:“酬勞之後再提。方才樂師一曲箜篌尚未彈完,半首殘音,總讓人覺得意猶未盡,公主可會彈奏箜篌?”
魚扶危幫了李楹這麽大一個忙,李楹也對他十分感激,她道:“的確會彈。”
她本就師從名門,琴棋書畫,樣樣都學過,這豎頭箜篌自然也不在話下,她走到箜篌前,正坐於席,纖白手指,撥向二十三弦,一陣清音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嫋嫋仙樂,又如淙淙清泉,魚扶危甚至能看到倒映在清泉之中的,那皎皎明月。
她身側就是盛開搖曳的月宮花,花隨風動,月隨波動,魚扶危慢慢閉上眼睛,全身心的沉浸在這一首箜篌曲之中。
鼻尖是縈繞的月宮花清幽香氣,此時此刻,他忘了一切,他忘了自己的商賈身份,忘了自己有志難酬的痛苦心緒,忘了這二十余年的不甘和憤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寧靜與平和。
一曲作罷,魚扶危緩緩睜開眼睛,:“多謝公主,接下來,需要某怎麽做,但說無妨。”
李楹不由道:“可我的酬勞,還沒給魚先生呢。”
魚扶危笑了笑:“公主已經給過了。”
李楹怔了怔,魚扶危道:“一首箜篌曲,這,便是某要的酬勞。”
第078章 78
李楹要魚扶危做的事, 便是找到察事廳武侯劉九,讓他遍遣暗探,去盯梢護送郭勤威頭顱的車隊。
魚扶危本來以為崔珣如今大難臨頭, 察事廳武侯不會奉命行事,但沒想到他取出崔珣手信時,劉九就恭恭敬敬接過:“煩請郎君回稟少卿, 某一定不辱使命。”
魚扶危呆了一下, 想起李楹昨夜的話,最終還是忍不住問:“崔少卿平日, 是不是待你們很好?”
劉九明顯愣了愣,魚扶危從算袋中掏出一塊碎銀,遞到劉九手中:“這是某想知道的事,與崔少卿無關,某也保證, 不會將你的話告知崔珣, 否則, 某死無葬身之地。”
魚扶危發出如此毒誓,劉九終於願意開口,他想了想平日崔珣的冷淡疏離,說道:“也沒有很好。”
反正不會像有些官員對下屬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魚扶危更加不解了:“既然沒有很好,那他如今形如囚犯,你們還願意為他做事?”
劉九思索了下, 道:“少卿對我們,是說不上很好, 但是,也沒有很差, 至少用心做事的人,能得到實在的獎賞,跟著他這三年,我們這些人的生活,都優渥了不少,在大理寺面前,腰杆子都挺直了,若換了一個少卿,只怕還沒他好呢。”
“但他的名聲……”
劉九笑了聲:“魚郎君,這些年,咱們察事廳,是幹了不少昧良心的事,但你敢說,朝廷那些二三品大官,就沒乾過昧良心的事?到他們那位置,誰是一身清白的啊?不都是為了那一點權力,爭來鬥去的?太后那邊的人爭失敗了,就到大理寺那邊走一遭,聖人那邊的人爭失敗了,就來咱察事廳走一遭,不就是這回事嗎?某在察事廳呆了十年,早就看透了,少卿的名聲再不好,但他能讓某衣食無憂,還不把某當奴仆一樣呼來喝去、隨意鞭笞,某就願意跟著他。”
魚扶危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劉九沒讀過什麽書,在他眼裡,崔珣能讓他吃飽穿暖,能把他當個人看,能給他做事的相應獎賞,這些就足以讓他認為崔珣是個好上司了,其他武侯,想必也是這般想的。
魚扶危不由困惑了,在他的以往認知裡,崔珣卑劣無恥,殘忍無情,劉九這些人,也是迫於他的氣焰才會忍氣吞聲跟著他的,但他今日才知道,這些武侯,居然是真心實意願跟著崔珣做事的,難道,崔珣真的不是他認知中的那種人?
魚扶危忽想起李楹那句:“我看到的越多,就越想為他辯上一辯。”
他垂眸,或許,他是應該,再去重新認識一下崔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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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事廳暗探十二個時辰不歇,晝夜盯著護送郭勤威的車隊,倒真讓他們聽到一些有用信息,暗探聽到一個小吏抱怨說:“突厥人隨便拿了個骨頭給我們,就說是郭勤威的頭骨,我們這樣小心翼翼護送,怎麽知道不是一個假頭骨呢?”
另一個小吏說道:“我看九成是假的,我以前也算見過郭勤威,郭勤威身高八尺,威風凜凜,這頭骨像一個身高六尺的人,跟郭勤威哪有半分相似?”
“若這般說,那真是個假頭骨?”
“唉,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我們護送到了就行了。”
暗探留了心,夜間趁守衛睡著的時候,偷偷打開木箱看了看,果如那個小吏所說,頭骨的尺寸,過於小了。
所以,這應不是郭勤威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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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楹將暗探的稟報復述給崔珣,並且遞給他一張暗探畫出來的尺寸後,崔珣一眼就看出,這肯定不是故帥頭顱。
李楹道:“我猜是裴觀嶽和蘇泰可汗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蘇泰可汗隨意給了個假頭骨,反正裴觀嶽到時候會用鐵胎弓割斷的頭顱偷天換日,這頭骨如果是真的,反而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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