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薑稚衣在一陣號角長鳴聲裡驚醒過來,驀地從榻上坐起。
耳邊嗡嗡作響,一瞬間竟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因為這樣的夢在這一覺裡,薑稚衣已經做了太多太多次。
怔神間,驚蟄的聲音在外間響起,似乎在問三七“多少人馬”。
薑稚衣清醒過來,掀被下榻:“叛軍打過來了嗎?”
驚蟄聞聲快步入裡:“郡主,應當是附近州治被攻陷,叛軍騰出兵力集結向我們,眼下約莫兩萬人馬在攻打南城門。”
薑稚衣臉色發白地扶住了手邊的床柱。
“郡主別擔心,三七說曹司馬曾有過守城經驗,從昨夜到今天白日已經帶人做足準備,能扛得住。”
薑稚衣抿著唇點點頭,飛快穿戴洗漱,匆匆用了幾口飯食出了廂房,去前院官衙坐鎮。
裴子宋去了外頭和當地官吏一起清點物資,今日只剩她一人等在這裡。
或許是南城門離官衙近,也或許是敵軍兵力翻了倍,再次坐在這裡已經聽得見城頭的喊殺聲。手邊茶盞裡的水也比昨夜波動得厲害許多。
薑稚衣閉眼聽著那些巨浪滔天般的動靜,仿佛置身於一葉扁舟之上,一顆心洶湧起伏,始終落不到實處。
日頭從正當空慢慢西斜,喊殺聲卻依舊震天動地。
金烏西墜時分,幾道腳步聲響起,薑稚衣驀然睜眼,看見三七帶著幾名駐守在官衙的玄策軍走了進來。
“戰況如何?”薑稚衣起身問。
三七摘下頭盔夾在臂彎,滿頭的汗如雨而下,喘了口氣道:“少夫人,叛軍昨日被我們重創,今日新到的援軍戰力格外凶猛,眼下兩邊僵持不下,為減少我軍損耗,小人想聲東擊西,率兵往北城門攻出去打一場奇襲戰,亂敵人陣腳,您這邊留的幾人擅奇襲,小人過來與他們商議戰術,也向您請示是否可以參戰。”
“你們可有把握?”薑稚衣蹙眉看著三七,一指桌案,“先商議,若有把握便去。”
幾人鋪開地圖,頭碰頭商討起來。
“走這個水關是最快的。”
“但如果這邊殺出一支隊伍就沒有後路了。”
“可能讓斥候偵察到這一片的敵情?”
“不行,是個死角。”
“綁繩索沿城牆下去偵察呢?”
“天還沒黑,目標太明顯。”
薑稚衣聽幾人來來回回說著,分辨著他們的意思,最後的問題似乎在於斥候無法確保某個死角的敵情,所以會有些冒險。
商議陷入僵局之時,有人感慨了一句:“要是‘棘竹’在就好了……”
眾人在沉默間抬起頭,灰暗的眼裡生出光來,面露向往之意。
忽然有人期待著問:“我們隊伍裡會不會跟著‘棘竹’?”
薑稚衣聽著他們古怪的對話,疑惑道:“隊伍裡誰在沒在,你們不知情嗎?”
一名士兵答:“少夫人,‘棘竹’是我們玄策軍最厲害的斥候,從沒有他偵察不到的敵情,不過斥候不露真容,不對外道名姓,我們只知道他這個代號,也只有少數幾人見過他,還只是見過他戴面具的樣子,所以……”
三七歎了口氣:“‘棘竹’不在隊伍裡,若是在,這仗早打贏了,另想他法吧。”
薑稚衣看著三七這副知情的模樣,對上他的眼色,眨了眨眼。
三七仿佛看懂了她的疑問,對她點下頭去。
策字一分為二,竹字當頭,雙朿為棘。棘竹,節皆有刺,可破以為弓,種以擋萬千兵卒。
這位在他們眼中如同神祇一般存在的斥候就是元策,是元策十八歲以前在玄策軍裡的身份。
聽著城頭傳來又一陣廝殺聲,不知又有多少人倒下,薑稚衣輕輕閉上了濕潤的眼。
不止她一個人在想他。
他們都,很想很想他。
第81章
眾人改而商議出了第二個計劃,兵分兩路彼此策應以規避風險。只是這樣一來就必須從眼下正在激戰的南城門調取兵力。
但南城門本是兩軍相持,調兵易打破平衡,反令南城門身陷囹圄,何況一旦敵軍發現南城門減少兵力,再聽說北城門有人出城偷襲,自然猜到是虛晃一槍,也就亂不了陣腳了。
“其實眼下城頭形勢尚穩,就是堵城門的騰不開手,如果能填上這些人力,兩邊就能繼續相持,敵軍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咱們調兵,可以打個時間差。”有人提議。
薑稚衣重新打起精神來:“所以不一定要是兵力,只要是人力?”
“對,但人力恐怕也沒處調,咱們河西倒是家家能出兵,這裡的百姓沒有戰力,上陣太危險了。”
薑稚衣點頭:“我們是沒有退路的人,但百姓有,不能讓他們冒險。”
堂中再次沉默下來,眼看這一個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玄策軍,薑稚衣蹙著眉踱起步來,過了會兒忽地一頓,回想著喃喃道:“沒有退路的人——城裡好像還有一批。”
眾人面帶希望看向薑稚衣。
“昨夜我聽說,前任杏州刺史養匪自重,後來那些山匪都被清剿,”薑稚衣一指地圖上牢獄的位置,“眼下應當關押在城中牢獄等待秋後問斬。”
三七眼睛一亮:“山匪可是絕佳的戰力!“
“昨夜我聽說,前任杏州刺史養匪自重,後來那些山匪都被清剿,”薑稚衣一指地圖上牢獄的位置,“眼下應當關押在城中牢獄等待秋後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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