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姝面色如常道:“跟著司樂坊的秦尚儀學琴,閑暇之余,也替母妃抄了些佛經。”
安太妃手持那圈青白雙色的念珠在貴妃椅上落座,眼皮微抬,掃向自己的女兒:“只有這些了?”
母女倆樣貌有五分像,但那一雙嫵媚的眼,卻是如出一轍,不過安太妃眼角到底是經歲月侵蝕,留下了道道細紋。
齊姝是被嬌寵長大的,自幼脾性就大,她看向太妃:“母妃既不信兒臣,又何須再問?”
安太妃聽得女兒這炮仗似的回話,眉心微皺,不由得輕輕搖了下頭。
她問:“近日你宮裡的人,頻頻去冷宮作甚?”
齊姝一心虛,眼睫就亂顫,她嘴硬道:“這……兒臣宮裡宮婢太監幾十號人,他們私底下做了什麽,兒臣哪能知道。”
安太妃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看著齊姝喚了聲:“姝兒!”
安太妃真正動怒後,齊姝還是怕的,但又不敢把同謝征合作的事和盤托出。
皇帝給她和謝征賜婚的事,安太妃也是知曉的,可謝征連旨都沒讓宣旨太監宣,還削了那太監一隻耳,當真是狂妄至極。
雖說知曉此事的人不多,但謝征抗旨拒婚藐視皇權,打的不僅是齊昇的臉,同樣也是她齊姝的臉,安太妃對謝征頗有微詞。
齊姝自己心裡偷著樂呢,這消息本就是她想方設法遞給謝征的,只是怕母妃怪她摻和進朝堂局勢裡,才一直沒敢說。
此刻面對隱有怒態的安太妃,她幾番斟酌後,道:“兒臣宮裡的人,偶然發現了冷宮有一個當年在賈貴太妃宮裡當過差的宮女,瞧著她瘋瘋癲癲可憐,接濟了一兩回,卻從那瘋宮女嘴裡聽說了個不得了的消息。”
安太妃在聽說冷宮還有個賈貴太妃宮裡的宮女時,撚動念珠的手一頓,神色就已經不對勁兒了。
齊姝小心打量著母妃的神色,繼續道:“那瘋宮女說,魏丞相曾……曾淫.亂后宮,私通過後妃……”
“啪”地一聲,安太妃手中的念珠被扯斷,青白璽珠滾落一地。
“此事還有誰知曉?”
安太妃猛地起身,厲聲問齊姝,神色前所未有地難看。
齊姝也被母妃罕見的大怒嚇了一跳,她心思百轉,回道:“此事茲事體大,那宮女也不知是不是瘋言瘋語亂說的,又沒說同魏丞相有染的具體是父皇的哪位妃嬪,兒臣怎敢貿然告訴旁人。”
安太妃這才又坐回了貴妃椅上,疲憊道:“此事就此作罷,你莫要再去查了,權當沒聽過那宮女的瘋言瘋語。”
齊姝覺得安太妃今日的反應很是奇怪,追問道:“為何?若是魏嚴當真膽大包天至此,憑著這樁罪名,足以誅他九族,從他手中奪回皇權。”
雖說這大胤天下,只要還姓齊,她就永遠都是大胤最尊貴的公主。
但這份尊貴,也得看皇權衰落與否。
譬如齊昇在位,皇權被魏嚴架空後,整個皇室都得仰魏嚴鼻息而活。
安太妃聽得齊姝的話,卻是冷笑起來:“誅魏嚴九族?若是能誅,十七年前太乾宮就不會血洗長階了。”
太乾宮是歷代帝王的寢宮。
齊姝一雙媚眼倏地睜大:“魏嚴逼宮造反過?”
她手腳一陣陣發涼:“那父皇……也不是病逝的?”
安太妃卻不再答話,雙手合十跪在了觀音像前,隻道:“什麽都別問,也什麽都別再去查,哀家當年就是緊閉宮門,什麽都不管不問,才成了四妃裡唯一活到了今天的。”
大抵是皇室的驕傲作祟,齊姝忍不住冷聲質問:“魏嚴欺我皇家至此,就算皇弟不堪大用,但如今朝野上下都傳聞,承德太子長兄尚有後人在這世間,若聯合李家、手握重兵的武安侯,再加上外祖父他們,我不信扳不倒一個魏嚴!”
安太妃掀開眼皮:“你以為當年賈貴太妃娘家勢弱了?她賈敏半老徐娘還能寵冠后宮,仗的不就是娘家的勢,十六皇子甚至欲和太子爭位。可最終又如何,你往朝堂上數下去,看滿朝還能不能數出一個五品以上姓賈的官。”
齊姝隻覺脊背陣陣發寒,她顫聲問:“魏嚴既隻手遮天到了這地步,為何……還要扶持皇弟登基?”
她眼神變了變:“莫非皇弟他……”
安太妃打斷她的話:“莫要胡猜。魏嚴就是一條瘋狗,誰知道他在謀劃什麽,哀家就你一個女兒,別去招惹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咱們娘倆和安家,總能相安無事的。”
齊姝卻看著安太妃道:“母妃,你是不是知道當年同魏嚴私通的後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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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乾宮。
齊昇看著跪在台階下方瑟瑟發抖的宮女,坐於龍椅上單手支著下顎,興味開口:“來冷宮見你的那人,都問了你些什麽?”
宮女蓬頭垢面,髒汙的宮女服飾上還有大片大片的血跡,顯然是帶來之前就已在內監們手上受過了刑,此刻也不敢裝瘋了。
她看著上方一身龍袍的帝王,渾身抖若篩糠:“沒……沒問奴婢什麽,就是看奴婢可憐,施舍了奴婢幾頓吃的……”
齊昇冷笑:“你這十幾年在冷宮,不都瘋瘋癲癲的麽,怎麽這會兒又不瘋了?”
宮女抖得更厲害,連話都不知如何再回了。
齊昇身邊的總管太監當即就狠顏厲色道:“你這賤婢,膽敢再欺君罔上一句,即刻推出午門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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