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一直捏著繡花針守在謝征邊上,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軍帳時,趕緊拿繡花針戳了謝征一下。
昏迷中的人幾乎是瞬間睜開了眼,親衛掀開帳簾看到謝征也是大喜,顧不得長寧還在場,喚了聲:“侯爺!”
謝征臉色陰沉得可怕,起身就要往帳外走去,卻因蒙汗藥的藥力還沒過,渾身脫力,他及時扶住了床柱才穩住身形。
親衛忙過去扶他:“侯爺,您怎麽了?”
謝征瞥見長寧放在床邊的匕首,直接拿起用力劃過掌心,鮮血順著匕首尖兒滴落在地,長寧嚇得短促地低叫了一聲,小臉發白。
這股痛意明顯讓謝征身上的藥力消減了下去,他面色卻更沉,問親衛:“左衛軍李鐮的軍隊現在何處?”
親衛答:“石越麾下不知何時招了一員猛將,天生巨力,無人可擋,石越以此將開路,硬生生撕開了咱們先鋒部隊,軍師讓左衛軍去補先鋒軍被扯開的口子了。”
謝征便一刻都坐不住了,大步走出營帳,冷聲吩咐:“取我戰甲來!再點五百精騎!”
他此番派出的先鋒在他麾下是數一數二的猛將,若是先鋒都沒能攔下石越,這場仗怕是不太樂觀。
很快便有親衛捧著他那一套沉重的玄鱗甲前來替他穿上,長寧愣愣地追出軍帳來,看到謝征冰寒的臉色,一聲“姐夫”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從來沒見過姐夫這樣嚇人的臉色,像是要把誰生吞了一樣,都不像她記憶裡的姐夫了。
而且這些人叫她姐夫侯爺,侯爺又是什麽?
親衛牽來謝征的戰馬,他系上玄色的披風,冷聲吩咐身邊的親衛:“傳信給公孫鄞,讓他把後方的口袋扎緊,前鋒那邊不用調兵過去了。”
翻上馬背時,看了一眼小白菜似的立在軍帳門口的長寧,對謝七道:“看好她。”
謝七抱拳應是,謝征已一夾馬腹揚鞭離去,十幾名親衛也瞬間跟了上去。
長寧眼裡含著一泡淚,想哭又不敢哭,為什麽姐夫醒來後變得這麽凶了?
謝七也沒帶小孩的經驗,笨拙哄了哄,長寧大概是確定了他是不會凶自己的人,頓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要阿姐——”
謝七沒瞧見樊長玉,心中也很是奇怪,問她:“那你阿姐去哪兒了?”
長寧哽咽道:“阿姐說她去打壞人了。”
謝七心中一個咯噔,繼續問:“侯爺……就是你姐夫是怎麽到這裡來的?”
長寧抽噎了一下:“阿姐背回來的。”
謝七一哽,突然明白他家侯爺醒來後為何是那樣一副要吃人的臉色了。
他看了看長寧,覺得還是先帶小孩遠離這是非之地為好,道:“別哭了,我帶你去看野雞好不好?”
長寧還是抽噎不止,她害怕了,口中就一直念叨著要阿姐,謝七把看野豬看野牛,山上能想到的野物說了個遍,說到看隼時,長寧抽噎聲才一停,睜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問:“隼隼?”
謝七一看有戲,趕緊道:“白頭矛隼,張開翅膀有這麽大呢,要去看嗎?”
長寧看他比劃的大小,點頭:“要。”
為了方便在最快的時間內獲取信件,海東青這些日子一直都是親衛們在輪流照料,無論日夜,只要海東青帶了信回來,就會有當值的親衛把信呈給謝征。
這兩天正好是謝七當值,他覺得把這小孩帶過去,人和隼一並看好了,倒也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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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長玉不知道兩軍交戰的戰場選在什麽地方,隻覺這一路跑來,原本還是山地綠樹,後邊就只能看到踩踏得寸草不生的禿地了,隔老遠就能聽到前方震耳欲聾的廝殺聲,海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傳來。
風刮過山崗,都帶著陣陣血腥味。
這算是樊長玉真正參與的第一次大規模作戰,她自己沒感覺到怕,但心跳就是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被護腕裹實的手臂上,雞皮疙瘩也浮起一層。
她和小五站在隊伍中後位置,看不清前方的戰場是個什麽光景,只聽不知是哪位將軍吼破了音大喊一聲:“騎兵陣衝鋒!”
然後又是一片殺吼聲響起,震得人耳膜發疼,地動從前方的山坳處傳來,整個大地仿佛都在跟著顫抖。
樊長玉覺得小五似乎比自己還緊張,他對樊長玉道:“樊姑娘,一會兒上了戰場,你進跟著我,切忌莫要冒險!”
樊長玉應了一聲好,但她們前邊的步兵陣也跟著發出了爆吼聲,瞬間把她的聲音淹沒了下去,所有人都在拔刀往前衝。
這時候已完全聽不見軍令了,幾乎是看到前邊的人幹什麽,就跟著幹什麽。
樊長玉心跳聲如擂鼓,大概是在緊張的情況下,渾身血如逆湧,甚至連長途奔襲的疲倦都感知不到,跟著大軍如洪水一般注入了戰場。
遍地都是死人,他們幾乎是踩著屍體往前衝,跟殺紅了眼的反賊短兵相接的時候,那一聲聲嘶吼,簡直就是壯膽用的。
跑在樊長玉前邊的一個小卒,被一名拿長.矛的反賊捅了個對穿,那小卒的伍長正是之前質疑樊長玉和謝五身份的那人,他面目猙獰大吼一聲,提著環首刀朝那反賊照臉一刀劈了下去,一時間血沫飛濺。
剩下的三名小卒都猩紅著眼緊跟著那伍長衝殺,一個被貫倒了,幾人便合力去救。
樊長玉對於自己劫糧草那日公孫鄞的那番話,理解突然更深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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