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氏同兒子對視片刻,道:“詢兒,哪怕是為了小公子好,也要先問過殿下。”
趙詢猛地低下頭,“孩兒也是怕小公子有什麽閃失,一時心切。”
蘭氏道:“如今整個趙家的基業都在你手上,你的抉擇,關系著整個趙家的存亡,莫要糊塗。”
趙詢恭敬道:“孩子謹記母親教誨。”
蘭氏再次求去隨元淮跟前時,一向胃口不佳的人,倒是難得頗有興致地在用飯,邊上站著的侍者把每一道菜都嘗過後,他才動筷。
蘭氏掃了一眼桌上那些古怪的吃食,便知應當都是那位俞姨娘做的。那看著麵團似的一個人,性子卻出奇地倔,蘭氏從前就敲打過她,終是沒能讓她軟下脾性。
眼下突然向隨元淮示好,大抵也是知道了俞寶兒生病的事,想借此見見孩子。
至於俞姨娘所在是院落被圍得水泄不通,消息是怎麽傳進去的,明顯是眼前人故意為之。
蘭氏不由皺起眉,她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隨元淮對俞姨娘到底是個什麽心思,當初他身體每況愈下,她怕有個萬一,才替他選了好幾個通房。
隨元淮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他心中厭惡,為了留下血脈,卻還是不得不選一個孕育子嗣。
蘭氏有時候想,隨元淮大抵就是那時開始不再全然信任她的。
但若是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般做,她是太子妃的心腹,皇孫若是不行了,她無論如何也要讓皇孫留下一點血脈,繼續復仇大業,這樣才對得起太子妃在天之靈。
當初那批通房丫鬟裡,明豔的嫵媚的隨元淮通通沒看上,隻挑了膽子小得跟兔子一樣,又乖順聽話的俞姨娘。
只是大抵是被他喜怒無常的脾性嚇到,俞姨娘膽子本身又小,侍寢後便一直渾渾噩噩的,後來還大病一場,府上的人都背地裡議論是被隨元淮嚇成那樣的。
隨元淮處置了議論的人,連帶著俞姨娘也想一並處置了,大夫給俞姨娘診脈時卻查出喜脈。
俞姨娘這才得以保住一條命,但病好後性情卻像是變了一個人,表面乖巧,背地後心思卻不少,逮住機會就跑不說,被抓回來了,不管隨元淮發多大火,她隻管最大限度保證自己過得舒坦。
孕吐得厲害就自個兒在小廚房裡搗鼓吃食,哪怕被關著,也是該吃吃,該喝喝,養好身體,半點不虧待自己,等她瞅準個機會,她又跟隻兔子一樣遁沒影兒了。
俞姨娘幾年前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成功逃出去時,便是哄著隨元淮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散散心,她親自下廚卻在飯菜裡下了藥,藥倒莊子上的人後,卷了自個兒的金銀首飾帶著心腹丫鬟和一侍衛一起跑了。
隨元淮醒來幾乎砸了整個莊子,口口聲聲罵著不過一賤婢,卻幾乎發動了所有人馬去找,這一找,就是五六年,才終於在臨安鎮那樣一個小地方,尋到了人。
蘭氏以為他把俞姨娘母子抓回來後,以他的脾性,估計會去母留子,但他只是把母子分開關著,不虧待她們也不過問她們,除了偶爾冷嘲熱諷幾句,好像就沒別的了,蘭氏一時間也摸不透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隨元淮用著飯,察覺到蘭氏在邊上站著欲言又止好一會兒了,問:“蘭姨有事尋孤?”
蘭氏也不知在此時同他說俞寶兒的事是不是明智之舉,硬著頭皮道:“小公子病情依舊沒有好轉,奴婢聽詢兒說俞姨娘在清平縣時,同樊家交好,奴婢鬥膽……想著樊家么女正好在府上,要不……暫且讓她給小公子當玩伴,看小公子病情會不會好些。”
隨元淮不覺得長寧還有命活著回去,大概是用了一頓合心意的飯,心情尚且不錯,又不想這麽快如那女人的願,讓她見兒子,他撐著下顎思忖了片刻,忽而笑道:“蘭姨都有主意了,去找青弟便是。”
走出房門的時候,蘭氏還是有些不甘相信,今日的隨元淮,似乎比往日好說話許多?
隨元青把長寧帶回長信王府,隻隨意扔給下人,讓他們好生看管著,別要把小孩餓死凍死就是了,蘭氏打著隨元淮的名義說給俞寶兒找個玩伴,隨元青一句話沒多問就準了。
蘭氏被婆子引著去帶走長寧,打開柴房的門,就發現一個小姑娘縮在草垛裡,瞧著像是很多天沒梳洗過了,頭頂的揪揪亂糟糟的,臉上也髒兮兮的,兩腮還被凍得有些發紅,一雙眼睛卻黑亮得驚人,麋鹿一般澄澈又警惕地打量著她們。
蘭氏是宮裡出來的,這輩子見過的美人數不勝數,見到這小丫頭時,心下便詫異了一瞬,這小女娃長開後得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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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州。
樊長玉一腳踹開守在地牢門口的賊人,手中的黑鐵砍骨刀一刀下去,火星迸射,牢門上的鎖頭就掉到了地上。
身後的官兵氣都喘不勻追上來:“姑娘你別跑太快,前邊賊寇多……”
看到一地橫七豎八躺著呻.吟不止的山賊時,官兵後半截話卡殼了。
樊長玉沒理會身後姍姍來遲的官兵,進了暗沉的地牢,一邊把裡邊被迷藥熏得昏昏沉沉的小孩拎起來看,一邊叫長寧的名字。
這些日子薊州城內突然發生了好幾起孩童被拐、被搶的案子,辦案的官兵說是有一夥人販子在趁亂搶掠小孩。
樊長玉擔心長寧也是被人販子帶走了,抱著一絲希望,這些天一直跟著官兵四處搗毀人販子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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