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急著動身,看著馬兒低頭吃路旁剛長出的嫩草,還伸手抓了抓馬脖子。
雜亂的馬蹄聲抵達跟前時,竟足足有十幾騎,全是披甲的官兵,因著這裡是個岔道口,官兵頭子勒住韁繩問樊長玉:“可看到一名男子路過?”
這官道上一路走來也沒瞧見幾個人,說沒見過就顯得太假了些。
樊長玉點頭道:“見過。”
她見了官兵面上並無懼色,馬背上明顯能瞧見別著好幾把刀,她又是一身幹練的騎裝,官兵把她當成了行走江湖的女子,倒也並未懷疑什麽,隻問:“從哪條道走的?”
樊長玉指了旁邊那條岔道,說:“這條。”
官兵頭子看了樊長玉一眼,卻沒直接下令全部人馬都往樊長玉指的那條道追,而是點了兩人往樊長玉來的道上駕馬繼續追,自己則帶著大部分人馬往旁邊那條岔道去了。
樊長玉面無表情看著官兵們駕馬跑遠,心中想的卻是怎麽跟話本子裡寫得不一樣?
等官兵們駕馬跑得徹底看不見蹤影了,樊長玉才對男子藏身的那片灌木叢道:“出來吧,官兵都走了。”
男子狼狽鑽出來,對著樊長玉感恩戴德道:“我替我全家老小謝過姑娘。”
樊長玉道:“舉手之勞,不足言謝。對了,我給官兵指了那條道,但還是有兩人騎馬往我身後這條官道追去了,你看你要不回灌木叢裡繼續躲一陣,官兵往前跑找不到人,約莫就會倒回來找,你等官兵往回找去了,再往這條道跑。”
男子又是連聲道謝,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窘迫看著樊長玉掛在馬背上的大包袱,舔了舔乾澀的唇道:“姑娘,你有吃的嗎?我一直躲著官兵,好些天沒吃東西了。”
樊長玉包袱裡放了不少乾糧,她看了一眼男子,說:“我給你拿。”
要解開包袱上打的結,必須得兩隻手,樊長玉把砍骨刀放進掛在馬背上的皮質革袋裡,伸手去解包袱。
她脫臼的那隻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拎重物還是會有些吃力,為了讓那隻手恢復得更快些,她這些日子幾乎沒用那隻手幹什麽重活。
男子在樊長玉轉身去拿吃的時,原本憨厚的神情刹那間變得猙獰,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向著她後背直捅去。
卻響起“叮”的一聲,刀尖像是戳到了一塊鐵板,推進不了分毫,男子明顯一愣。
樊長玉解包袱的手頓住,側首冷冷和男子對視:“騙我?”
男子神色一厲,抽離匕首再次向著樊長玉脖子抹去,樊長玉重重一腳踹在他腹部,直把人踹得倒飛出去一丈余遠。
不知是不是內髒受力破裂了,男子匕首都已握不住,雙手捂著肚子神情痛苦在地上扭動。
樊長玉決定孤身上路前,就做了不少措施,比如找鐵匠打了兩塊極其堅固的鐵板,一塊放在身前,一塊放在後背,怕的就是路上出什麽意外。
她拎著自己的殺豬刀走過去,打算綁了這人扔在這裡,等那些官兵找回來的時候帶走,自己則在此之前開溜。
不然她險些放走一名要犯,還欺瞞捉拿要犯的官兵,搞不好得被安個同謀的罪名。
怎料馬蹄聲很快又朝著這邊奔來,官兵頭子瞧見樊長玉和那男子時,臉色難看至極,他底下的騎兵也都拿著弓.弩對著樊長玉。
樊長玉趕緊道:“軍爺,我之前是被這人騙了,他說是他被抓去修堤壩的百姓,家中還有老母妻小,求我替他隱瞞行蹤,方才還對我下毒手,被我製住了。”
官兵頭子冷冷打量著她,吩咐底下兵卒:“綁了,一並帶走。”
樊長玉急道:“軍爺,我真是冤枉的!先前欺瞞軍爺是我不對,可我也製服了這歹人,能不能將功補過,免了我的罪責?”
官兵頭子冷哼一聲:“此乃崇州軍的斥侯,誰知你是不是細作,眼見帶不回這斥侯,才合謀演的這出戲。”
樊長玉沒料到自己竟然攤上了這麽大的事,忙道:“軍爺,我身上有戶籍文書的,我是薊州人,真不是細作!”
她說著就摸出自己的戶籍文書,因著官兵不許她靠近,只能拋給那官兵頭子看。
官兵頭子看過後問:“既是薊州人,正值戰亂,何故往西北邊境跑?”
從這條官道能去崇州,也能去燕州,樊長玉怕被當做同夥,不敢再說是去崇州的,道:“我去燕州尋親。”
戰亂流民成災,去別的州府也鮮少去官府開路引了。
官兵頭子臉色並未緩和:“我怎知你這戶籍文書不是殺了人搶來的?”
他調轉馬頭,粗聲吩咐:“帶走!”
樊長玉:“……”
不帶這麽倒霉的!
被一排弓.弩抵著,她只能認命放下刀,被她們綁了雙手帶回軍營。
樊長玉只知道盧城屯了兵馬,卻不知在出了薊州的半道上竟也屯了幾萬大軍,還在修一個規模頗大的水壩。
樊長玉被帶回軍營後暫關到了一間牢房裡,馬匹、包袱、殺豬刀都被收走了,就連她揣身上的那兩塊鐵板,也被婆子在搜身的時候給她拿走了。
看守的官兵每日拿給她的吃食,除了水就是她自己包袱裡的乾糧,被迫被關,牢飯還得自費,讓樊長玉更氣悶了。
兩天后,她才從牢房裡被提了出去,查清她不是細作了,但並未放她走,她跟其他衣衫襤褸的百姓站在一起,被發了一柄鋤頭一個籮筐,官兵讓他們去挖土石,兩人一組,一個上午要是挖不到十筐中午就沒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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