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繈褓裡就上戲台的小將,這一嗔一怒的模樣,機靈又傳神。
……
白夫人待弄明白事情後,銀牙差點咬碎了,眼裡又氣又恨,目光看向窗欞外頭,裡頭幾乎要淬了毒。
白景山這老貨害她兒啊!
恨著恨著,她心底又一陣悲涼湧上心頭,倏忽的抱過小晗,頓時,嗚嗚又壓抑的哭聲響起。
小井和謝樹棣嚇了嚇。
小井瞪大眼睛,有些慌張的擺手,“怎地了,我真的沒有生氣,沒有生氣。”
顧昭有些不是滋味,“小井姑娘莫要自責,不是你的原因。”
話落,顧昭的視線落在白夫人身上。
她約莫四十來歲,尋常人家要是生娃兒早,那都是當奶奶的人家了,她才初初當阿娘,也許是就生了一個娃兒,又得要上戲台,她的身形保持的很好。
只是那凌亂的發,還有眉眼裡透出的憔悴,讓人知道她不好,心裡一直不痛快。
顧昭輕聲,“是白老爺,白夫人氣的是白老爺。”
不,也不單單是氣,也許還有怨和恨吧。
可偏偏,她的孩子還這般的小。
她一個婦人家除了依靠相公,哪裡還有旁的路走,再氣再怒,回頭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因為白老爺要是沒了,她的日子只會更難更不堪,想想鳳仙阿娘便知了。
莫說小晗這會兒小,就是十來歲了,孩子出點意外多簡單,河邊,山腳……哪個不成?
而白夫人顯然也是個心裡明白的。
小井氣悶的揪了揪葫蘆髻上的小葫蘆,眉頭皺在了一起。
“凡人過得真難,婦道人家更難。”
旁邊,謝樹棣喃喃,“是啊,凡人真是難。”
那廂,小晗懂事的用手拍著白夫人的背,嘴裡念叨,道。
“不哭不哭,阿娘不哭,小晗病好了,不痛痛了,小晗賺銀子,阿娘不怕。”
白夫人眼裡的熱意湧得更厲害了,不過,她也不想嚇到孩子,片刻後就憋住了哭意,拿了帕子擦臉。
“好好好,小晗陪阿娘,阿娘心裡不難過。”
她急急的抬頭,“哎呀,是我失禮了。”
小晗探出頭,傳達意思,“娘,乾爹乾娘要回去了,說下次再來看我,對了,他們還拎了蛋蛋給小晗,阿娘回頭去鴨房撿。”
白夫人:“啊,走了嗎?”
小晗點頭,“恩,走了。”
在那一瞬間,屋子的燭光倏忽的一暗。
不過,外頭的天光熹微,有光線透過窗欞照進屋舍,有著阿娘和小晗的屋子,還是那般溫暖明亮。
白夫人摸了摸小晗的腦袋,看著他病氣褪去的臉色,柔聲道。
“沒事沒事,回頭阿娘帶你去甜水巷瞧乾爹乾娘。”
“我們也給他們送鴨蛋和飯飯,好不好?”
小晗歡呼,“好啊好啊,我給乾爹乾娘磕頭。”
白夫人眼神柔和,“真乖。”
......
顧昭提著六面絹絲燈,身影一淡,跟著小井和謝樹棣身後出了屋子。
不知謝樹棣從哪裡一翻,原先手裡拿的藥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先前挎著的一籃子青殼大鴨蛋。
顧昭有些好奇,“小井姑娘,謝公子,你們這鴨蛋要怎麽給小晗啊?”
在顧昭看來,這籃子的鴨蛋是鴨蛋,但它們並不是真的存在,只是凡人供奉,他們收取的精華,只有炁而無實形。
小晗雖然六感靈識強,能瞧到鴨蛋,但這不代表他能拿到真的鴨蛋。
小井熟門熟路,“這事兒我知道,我以前也看過一個契親,那小姑娘招人稀罕,就是家裡窮得很,沒什麽好東西吃,瘦得和柴火妞一樣,我就拿鴨蛋貼補貼補她了。”
顧昭放心,有經驗就成。
……
接著,顧昭跟著小井和謝樹棣來到了白家的鴨房,鴨房裡除了一隻公雞,就只有兩隻的母雞。
其中一只有些蔫蔫的,沒什麽精神。
小井傻眼了,這叫鴨舍的地方,怎麽能沒有鴨子呢?
顧昭連忙問道:“怎麽了?”
小井探頭又瞧了瞧,愁眉耷臉,“壞了壞了,我以前送鴨蛋給那囡囡,都是讓她家的老母鴨下蛋的。”
顧昭:“啊?”
她又聽小井說了說,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小井送鴨蛋,是將這鴨蛋的精氣打到老母鴨的肚子裡,這樣,天將明未明的時候,老母鴨就會一個勁的生鴨蛋,直把它肚子裡的鴨蛋精氣生光了才成。
小井送幾個,老母鴨就生幾個,有時還會多一兩個,那是老母鴨本來就要生的,是它自個兒的蛋。
小井甩頭,小葫蘆晃悠。
“不管了不管了,不拘是老母鴨還是老母雞,它們都是會下蛋的。”
“樹弟,你將蛋往老母雞肚子裡丟去就成……不成不成,這一個籃子可不夠,咱們小晗病得這般厲害,瘦了這般多,白老爺不做人,咱們可得偏疼兩分。”
小井翻手,不知她從哪裡拿的,也拿出了一個籃子。
只見裡頭的鴨蛋各個青殼大個,渾圓渾圓的。
顧昭瞪大了眼睛。
她將目光看向鴨舍裡頭的老母雞,眼裡有同情之色溢出。
這一下子生這麽多個的蛋,每個還這般大,那......該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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