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和小宮女捂著嘴,軟著腿,靠著身後的屋牆,這才勉力支撐住自己。
他們看著顧昭的目光,驚駭極了。
好半晌,太和帝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顧道長,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道聲音有些乾澀,還有著太和帝自己都不甚明白的敬畏,原先的顧小郎也變成了顧道長。
顧昭查看了一番,站了起來,沉聲道,“是反噬。”
“反噬?”太和帝咀嚼這個詞,“是多眼邪法的反噬嗎?”
顧昭眉頭緊擰著,心裡有些莫名的不安,總覺得陳翰林最後這一道的反噬,來得有些古怪,因此,她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太和帝的問話。
馬公公激動:“肯定是邪法的反噬!”
“哪裡有人能長這麽多的眼睛,還是長在胳膊上的?哎喲喂,當真是怪物,瞧了滲人極了!”
“也不知道陳翰林養這些鬼東西作甚,平日裡,喂的又是什麽東西,古古怪怪的。”
馬公公又自言自語一般的嘀咕了兩句,轉過身,目光緊張的上下打量太和帝,關切不已。
“陛下,您沒事吧。”
太和帝擺了擺手,“無事。”
雖然陳其坤的多眼邪法詭譎,他心中倒是沒有多大的懼怕。
無他,恍惚那一下,他好似瞧見了一條金龍氤氳在紫氣中,昂首盤身,護在自己的頭頂處。
兔眼鹿角,下頜處綴一顆璀璨明珠,細細的龍須如瑩光一般在半空中飄蕩,端的是氣勢不凡。
這顧昭沒有哄騙他!
自己身上當真有人龍之勢相護!
“陳翰林養這些眼睛的用處,我倒是知道一二。”顧昭應了馬公公的問話。
太和帝撫須,“哦?”
顧昭拱了拱手,“這事要從草民初初入京時說起……”
說罷,顧昭便將管牧易莫名失去了文氣,整整兩年無法著書,無法作畫的事說了說,只是隱去管聿是筆靈之事。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那副美人圖上,道。
“就是這幅美人圖,陳大人也是剽竊的管老先生的構思,仿的先生畫風筆觸畫出來的。”
潘知州怒聲:“惡賊!果真是惡賊!”
同樣是讀書人,潘知州對管牧易被偷了文氣一事,幾乎是感同身受,憤怒異常。
剽竊!這是赤.裸.裸的剽竊!
倏忽的,他眉頭一皺,想起什麽,緊著抬手衝太和帝拱了拱手,道。
“陛下,瞧陳大人養了這般多的眼睛,想來這受害之人,定然不止管老先生一人。”
他頓了頓,聲音一沉,“當初的科舉,說不得也是偷瞧了其他學子腦中的想法和才思,化作自己的文章,一路走到陛下跟前。”
“這是科舉舞弊!”
太和帝的面皮跳了跳。
他想的更多,這般處心積慮,一路科舉,一路往上,最後走到他的跟前,行事如此討他喜愛,不論做的畫,抑或是做的文章,各個都甚得他心。
這是,這是一枚擱在他跟前的棋子啊!
其心可誅!
太和帝面色沉了沉,瞧了一眼顧昭。
顧小郎所言有理,這陳其坤,他說不得當真知道慶德帝的事,比吉祥公公知道的還要多。
“查!給我一個不漏的查!”
太和帝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杯盞震了震,瓷器發出一聲脆響。
顧昭瞧了一眼太和帝,只見他的山羊須都氣得飄起來了,莫名的和人龍之勢虛浮半空的龍須有兩分相配。
……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赤血千裡。
太和帝一句徹查,潘知州的回程計劃被打亂了,顧昭被請去幫忙,從陳其坤翰林府上尋出兩名女子,這兩名女子的身姿和容貌卓絕豔麗,傾國傾城。
仔細一看,容貌儼然和宮中的美人圖有五六分的相似。
顧昭在她們身上聞到邪法的氣息,經過一番盤問,知道每逢十五,月圓之夜,陳其坤都會讓她們放一杯盞的鮮血,再以鮮血繪圖。
每經過一次的繪製,她們的容貌就更貼近美人圖一分。
要是顧昭沒有揭露陳翰林偷文氣一事,想來,這美人說不得還會和太和帝來了個偶遇。
運道一增,說不得還能進宮做個寵妃。
太和帝知道的時候,臉都氣綠了。
馬公公瞧了一眼,手持拂塵,在旁邊安靜如雞。
……
此外,這一路被陳其坤奪去文氣的人倒也好找,一篇文章總不能兩人一道寫,尤其是科舉之時。
兩人寫了,這不是明晃晃的告訴考官,其中有舞弊內情麽!
是以,被奪了文章和文氣的人,他們和管牧易一樣,莫名的便寫不出東西了,甚至在做策論時,當場交了白卷。
有一個學子承受不住,考試結束後日日買醉,在一日夜裡,也不知是意外,抑或是深夜黑暗,夜色放大了絕望和落寞,從而做下了糊塗事。
總之,第二日時候,大家夥兒在水塘中瞧到他趴著的身影,全身濕噠噠,早已經沒了聲息。
……
太和帝瞧著奏折上所言之事,忍不住深呼吸,努力平複心底的怒氣和無力。
從奏折上看,陳其坤這一路的科舉,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每一場的考試都是踩著旁的學子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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