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火把被點燃,沉悶昏暗的山腹裡有了微弱的光。
於常柊一路往裡走。
臨沂雁蕩山有一處裂縫,陰間的黃泉水會通過縫隙流往人間,到了人世,黃泉水凝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體,裡頭有罪孽的黃泉疣。
陛下發現,黃泉疣會被人牲化去,一旦化去黃泉疣,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晶體便靈炁逼人,是最上等的靈石,於修行和延年益壽皆大有裨益。
此處,是東梁最重要的密地!
守衛這一處的是養僵人。
然而,眼下都沒了!
人牲沒了,養僵人也不見蹤跡了!
於常柊面色難看,就著火光,將這一處腹地瞧得很清楚,此地平坦,不見黃泉水溢散而出結成的石叢,竟然連一絲一毫都不剩。
黃泉水不再溢散,自然也無上等靈石!
於常柊又驚又怒,想著之前在營地裡偶然聽到的聲響,那是養僵人的紫金鈴,那時他就奇怪了,養僵人怎麽會擅自離開雁蕩山,到了靖州城。
難道,是養僵人背叛了陛下?
……
探查一番後,於常柊心情沉重的驅馬離開了臨沂的雁蕩山。
馬兒跑過,密林中驚起飛鳥陣陣,老鴰從枝頭的這邊飛到另一邊,樹枝搖晃不停。
淒厲的鳥叫聲為此地添幾分不詳的氣息。
駿馬上,於常柊抬頭看前方。
日頭已經完全落下了山頭,暮色起,天光暗沉,他的心情也沉甸甸的,一種說不出的沉悶漫上心頭。
……
前些日子,慶德帝傳來訊息,命令於常柊蟄伏,保重自己,只是不知為何,臨沂的雁蕩山這一處無甚回響,這才命令他前來探看。
如今一看,此處不知出了何事,竟然已經荒了。
……
城南營地。
屋裡點了盞油燈,豆大的黃光充盈了整個屋室,一道剪影投在窗欞上,案桌邊,於常柊略略沉思,這才提筆將臨沂雁蕩山一行的見聞如數寫下。
收尾之時,他筆鋒一頓,思忖一番,又將前一段時日在靖州城聽到的紫金鈴鈴響一事提了提,最後寫道。
【屬下曾聽聞城南一戶馬姓車夫墜山而亡,其妻言,屍骨乃是其亡夫許趕屍人以萬金,不遠千裡,由帽兒山驅至州城,此事頗巧,馬姓車夫往返之地,正是州城與謝家莊……】
寫罷,於常柊擱了筆,待紙上的墨汁乾後,這才將其裝進信封之中。
接著,他從脖頸中掏出一物。
它瞧過去有些像一柄竹哨,輕輕一吹,此地頓時有似蛐蛐兒鳴叫的聲音響起。
此時正值夏日,到處都是蟲鳴聲,這蛐蛐兒一樣的哨子聲倒也不打眼。
於常柊吹了兩聲,收了哨子靜靜等待。
不過片刻,屋裡的空氣有了波動。
倏忽的,虛空中踏出一只花羽的鴟鴞,只見它尖嘴圓眼,眼睛大大的瞪著,橘色的眼眸顯得有些凶,有些無情。
“麻煩鴞君了。”於常柊將寫好的信遞過。
鴟鴞張嘴銜過,點了點頭,轉身又踏入虛空。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波動,它這麽一轉身,便將自己的鳥背露出來了,令人驚異的是,在這花羽鴟鴞的腦袋後頭,竟然還長了一張臉。
只見它尖嘴圓眼,瞪著黢黑的眼眸。
於常柊垂了垂眼,不讓自己的視線落在鴟鴞的眼睛裡。
……
祈北王府。
孟東君看著信箋,眼一沉,裡頭有蓬勃的怒氣一閃而過,他的手不自覺的握緊,直把那信箋揉碎。
“混帳東西!”
寬袖一拂,圓桌上名貴的青花瓷應聲落地,頓時,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地上一片狼藉。
屋外,守門的元一心一跳,眉目一凜。
“王爺?”
“無事!”孟東君瞧著自己有些抖的手,壓抑著怒火,“我沒有傳喚,你莫要進來。”
“是!”門外的元一不再多問,利落的應下。
只見窗欞上,他的剪影落在窗紙上,微微躬了拱身。
孟東君重新攤開信箋,仔細的瞧著白鹿紙上的墨字。
和於常柊猜測養僵人的叛變不一樣,他直覺不是這樣。
是顧昭,定然是顧昭那小子!
至於為何在甘露殿上,他沒有和陛下說起養僵人和靈石一事,孟東君略略思忖便明白了。
那靈石雖好,還未淨化之前,裡頭可是有黃泉疣的,而黃泉疣的淨化則需要用到人牲,同樣是帝王,倘若長生不死的誘惑擺在太和帝面前,太和帝又怎麽會拒絕得了?
至高無上的權利是如此的芬芳且讓人沉迷。
更遑論是長長久久的擁有!
孟東君嗤笑,顧昭這是不敢賭太和帝的選擇,乾脆是連選擇都不予他啊。
……
片刻後。
孟東君抬腳走到多寶閣邊,只見上頭除了古籍和瓷瓶,還擺了幾個雕品。
雕品的材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他伸手細細摩挲,深吸一口氣,感受靈炁湧來的暢快之感,眼眸暗了暗。
下一瞬,信箋在他手中無火自燃。
“鴟鴞,你去靖州城助於副將一臂之力,定要為孤尋回衝虛道長!”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鴟鴞尖嘴一張,此處響起一陣低沉滲人的鬼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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