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子,顧昭拿著湯匙吹了一口熱氣,將不溫不冷的粥吃了下去,稱讚道。
“我最喜歡姑媽了,就是一碗粥也比旁人家做得有滋有味。”
顧秋花樂呵呵,“昭兒喜歡吃,一會兒多吃兩碗。”
“成!一會兒就再添一碗!”顧昭應得乾脆。
不是她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她姑媽這粥做得真的好!
鱸魚的肉剔了下來,鐵鍋小火細細的烘炙成魚松,調了秘製的醬料,魚松酥脆噴香,不見一絲的魚腥氣。
再添上解膩的蘆筍丁,粥放得溫溫的不燙口,夏日裡吃上這一碗,肚子又舒坦又解暑。
忙了一夜又一日的顧昭當真又添了兩碗。
老杜氏心驚:“可不敢憨吃!”
顧秋花笑著攔道,“娘,不要拘著昭兒,能吃是福呢,咱們老話不都說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嘛?”
老杜氏不放心,又給顧昭泡了山楂湯飲,放涼了擱到水囊中,交代道。
“一會兒就喝一點,知道沒。”
顧昭一一應下。
顧秋花和老杜氏一樣,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她撿了布擦著灶房裡的鍋鍋瓢瓢,一邊和顧昭老杜氏嘮叨道。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等剝皮的邪術,唉,可憐王娘子了。”
顧昭:“也沒什麽,她也算是苦盡甘來,馬上要和地下的情郎成親了。”
說到這,顧昭忍不住嘶了一口氣。
老杜氏還不知道顧昭,當下便拿手指輕輕點了點,埋怨道。
“你啊你,這是不知天高地厚,這成親你知道如何操辦嗎?還是這等鬼親!”
顧昭小聲,“她漂亮嘛!”
老杜氏不解,“什麽?”
顧昭大聲:“我說,她太漂亮了!怎麽能拒絕呢?”
對上老杜氏錯愕的眼睛,顧昭精神振了振,拉著老杜氏的手,開口道。
“阿奶,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漂亮,我還從來沒有瞧過這般美麗的女子,就連失落的表情都美得像月上的嫦娥一般,一顰一笑一嗔一怒,無一處不美!”
顧昭由衷的感歎,為王翹娘畫美人皮的情郎這畫工簡直是鬼斧神工了。
生前定然是一方人物!
當然,能引得那方人物心動的王翹娘,她也是不差的!
老杜氏深吸了一口氣。
她這是真的養了個孫兒了嗎?
孫女兒呢?她的孫女兒去了哪裡了?
顧秋花瞧了過來,“真這般漂亮?”
顧昭點頭,“當真!”
老杜氏不放心,“那這鬼親,你預備如何操辦?”
顧昭:“不急,待我細細的問一番,再學一學那紙扎的手藝,一定為王娘子扎一隊熱熱鬧鬧的送親隊伍,到時再將兩人合葬,這陰親也就成了。”
老杜氏:“你去哪裡學?”
顧昭:“涯石街的桑阿婆啊,前兒日子我還見過她為通寧鎮的富商扎了一隊送親的小人。”
“……吹打唱念,丫鬟小廝,媒人婆子,八抬大轎,嫁妝箱奩......就連那走在前頭的大青驢也格外的威風呢!”
紙人精致不死板,紙馬紙驢也是威風神勇的。
“對了,她還扎了個兩層高的寶船,我打那兒經過時偷偷瞧了一眼,裡頭還有小姐的香閨,擱了千張床,梨花木的梳妝台。”
“桑阿婆手巧又憐惜女兒家愛美,還在上頭擱了個銅鏡和妝奩,可有趣了!”
顧昭想想那精致小巧的寶船裡頭五髒六腑俱全,對桑阿婆手上那功夫更饞了。
.......
第56章
戌時的梆子敲響,玉溪鎮陸陸續續點上了燭火。
燭火零星點綴,從遠遠的地方看來,玉溪鎮的屋舍錯落有致,昏黃的燭火明明滅滅,就像夏日裡的流螢一般。
夏日悶熱,雖然已經落更了,玉溪鎮的百姓還未回屋,家裡的小子手腳靈便,兩三人通力合作,抬著一張藤椅,又抬了一張躺椅。
一家子在院子裡搖著蒲扇,熱熱鬧鬧又親昵的說著話,一整日的疲憊一下便消去了。
竹子製成的躺椅打磨得光滑,躺上去一片冰涼,帶著竹子好聞的氣息。
顧昭打涯石街走過,敲了敲手中的銅鑼。
“梆!梆!”
“梆!梆!”
“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落更的梆子一快一慢,連打三次。
顧昭瞧了一眼桑家,此時大門已經落了鎖,白日店鋪裡那些精致的紙活也收了起來,不見蹤跡。
她惋惜的收回了目光。
明兒,她明兒一定早點過來再瞧一瞧,桑阿婆扎紙人的手藝實在是精湛!
顧昭抬腳繼續往前走。
她有些苦惱,這紙活明顯是桑阿婆的獨門手藝,天地君親師,這師父能排在第五個,足以見其中的分量。
更何況還有那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她在家裡和阿奶姑姑說得輕巧,實際上這等絕活,說不得是非傳人不教的。
顧昭摸了摸腰間別的荷包,她和趙叔兩人頂了玉溪鎮其他更夫的活兒,累是累了一點,但這荷包也鼓了啊。
顧昭思忖。
或者,她可以買一個紙人拿回去研究研究?
......
涯石街,桑家。
桑阿婆關了前頭的店面,眼下正帶著兩個小童在院子裡納涼,聽到梆子聲,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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