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說了個善意的謊言,“我遲到卻不想失約於你,急著來見你,也隻匆匆墊了墊肚子,還餓著,我們一起再吃些。”
“真的?”這一句,問的是她說急著來見他。
“再急也不能餓肚子。”這一句,是關心她。
施晚意肯定點頭,當即揚聲喊婢女進來,“端下去熱一熱。”
婢女們手腳麻利,很快便將桌上撤空,還換了一壺茶上來。
重新關上門後,屋裡就又剩下兩人。
薑嶼始終定定地看著施晚意。
若是往常,施晚意恐怕要有些不自在,但他一副醺醉的模樣,甚至稱得上乖巧。
施晚意忍不住心軟,倒了一杯茶,摸著不燙,才遞過去,“喝點茶。”
薑嶼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茶杯,未動。
“朝時?”
施晚意打量他的神色,“醉的這麽厲害?”
薑嶼仍舊是那副神情,沒有回應。
施晚意輕歎,端著茶杯起身,靠近薑嶼,喂到他唇邊,哄道:“張嘴。”
薑嶼下意識地張嘴,溫熱的茶水入口,呆怔地抬眼,望著眼前溫柔的人。
他其實沒醉,但他沒想到施晚意會有這樣的舉動。
酒意似乎真的湧上來,燒熱了他整個人。
不堪一擊。
他的眼神越來越灼熱,幾乎灼燙到施晚意。
施晚意繃起臉,命令:“閉眼。”
薑嶼就真的閉上眼。
順從地好像她可以為所欲為。
尤其施晚意站著,薑嶼微微仰頭坐著,兩人看似隔著些距離,可施晚意只要微微傾身便可以吻上去。
茶水沾濕了他的唇,泛著水潤的光澤。
施晚意控制不住地咽口水。
好色……
而薑嶼閉著雙眼,嗅覺和聽覺便更加靈敏。
施晚意身上的幽香。
施晚意細微的呼吸聲。
一杯茶似乎不夠解渴,“二娘,還要……”
施晚意手一抖,心裡罵他“要個鬼”,還是轉身給他倒茶。
等黏黏糊糊三杯茶喂下去,施晚意竟然出了薄汗,坐回去後,她根本不想動彈,也不想說話。
“咚咚咚——”
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安靜,門外婢女道:“娘子,菜熱好了。”
施晚意一本正經道:“端進來吧。”
婢女們魚貫而入,擺放好,絲毫不多停留不多看,又魚貫退出。
二次加熱的菜,賣相和味道,跟新鮮出鍋的菜相比,必然有差別。
薑嶼看著桌上的菜斂眉。
他希望她能享受到一切他所擁有的最好的東西,然而現下他在施晚意眼裡,只是一個寒門書生。
而施晚意雖然過了數月奢侈的貴族生活,但多年外賣生涯,實際上她極其好養。
“朝時,一起吃。”
施晚意招呼他,也不客氣,拿起筷子便直奔喜歡的菜,夾起來後想到書生是今日的壽星,望向他,“朝時,冬筍你吃嗎?”
薑嶼不免暈陶,上午那些負面情緒在施晚意一個又一個好似不經意的舉動中,幾乎快要消盡。
鬼使神差地看向酒壺,難道真醉了不成?
施晚意筷中的冬筍落在薑嶼的碗中,而後拎走酒壺,“你不能再喝了,既然是想請我喝的,我走時便帶回去,你沒意見吧?”
薑嶼慢吞吞地回答:“沒有。”
“吃吧。”
她一句話一個指令,薑嶼便照做,夾起碗中冬筍,緩緩入口。
今日的冬筍……是甜的。
隨後,施晚意讓婢女拿了一雙公筷進來。
她胃口好,自己吃哪道菜好吃,就會給薑嶼夾一筷子,讓他嘗嘗。
薑嶼十分順從,完全沒有鍾鳴鼎食的世家子應有的挑剔。
而“食不言”在施晚意這不存在,她先前沒想過問薑嶼的私事,今日不知是不是受氣氛影響,便隨口問道:“朝時,你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嗎?”
薑嶼頃刻間頭腦清明地意識到,他沒醉。
他很自然地借著醉意掩飾,低眉放輕聲音,“不是,我不參加下科春闈。”
他確實不參加下科春闈,不是因為不能,是不需要。
從始至終,他沒有對施晚意說過一句假話,但他不說假話,卻也順著施晚意的誤會,誤導了她。
薑嶼露出些許為難,隨即故意轉開話題“我烤魚的手藝尚可,若有機會與二娘一同踏青,請你嘗嘗。”
施晚意猜測他讀書卻不科舉的緣由,有可能是家道中落,或者守孝……總歸不是好事。
是以她便不再多問,答應有機會相約踏青,順勢問起:“朝時,今日可是你生辰?”
“是。”
還真是。
他回答得爽快,施晚意先前的心虛又冒出來,別開目光,環顧周圍。
她實際也是第一次來這宅子。
環顧屋內,全都是身邊書生生活的痕跡。
這是三開間的屋子,右側是內室,和此間相隔的帳幔掀起,能看見床上錦被整齊地疊在床榻裡,床頭端正地放著一本書。
左側作書房之用,東西更多更滿。
書架上密密疏疏地擺著書冊、擺件、木匣;
書案上,同樣有書冊摞疊,擺放井然有序,硯台裡的墨還未乾,一支筆擱在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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