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遠看著她,緩緩搖頭:“正因為什麽也沒聽說,才如此。”
方晉若一別九年,連封信都沒捎回來過,空耗姐姐的年華,從十六歲等到二十五歲。
若他是死了,顧亭遠也就不說什麽了。但他沒死……
想到前世見到方晉若,他聽說姐姐已經過世,那副懊悔的模樣,心中一陣惡心。
不僅方晉若惡心,他自己也惡心。當時,方晉若知道消息,哭得淚染滿襟,後悔萬分,說對不起姐姐,終生不娶,為她守孝。喝得叮嚀大醉,傷心欲絕。
顧亭遠雖然厭惡他,但見他如此可憐形狀,仍是不禁悵然,心道造化弄人。
直到回到家,被寶音罵了一頓。
“呸!要不要臉?當初他是死了還是手斷了?捎個信兒回來讓姐姐等他能怎樣?”
“他說考不上功名沒臉回去見家人、見姐姐?那他有臉叫姐姐等他到二十五歲?是個人都不會如此無恥!他一輩子考不上,難道叫姐姐不明不白地等他一輩子?”
“現在後悔,早做什麽去了?虛情假意!還終生不娶,有本事他一輩子別找女人!別納妾!別逛青樓!”
“還想跟姐姐合葬?他給姐姐提鞋都不配!讓他去吃屁!”
寶音大怒,將方晉若罵了個狗血淋頭。
在她眼裡,方晉若就是一個心肝肚腸全黑了爛透了臭烘烘的壞東西。別說姐姐不在了,就是姐姐還活著,也不能嫁給他這種人!
顧亭遠當時恍惚了一下,隨即自省起來。寶音罵的對,就算方晉若勤奮刻苦,大方仗義,在朋友間名聲很好,做官後也算清明,但——
他誤了姐姐一生!
“我長大了。”回過神,他看著顧舒容,單薄的身軀屹立挺秀,像是雨水洗禮後的松柏,“我可以做姐姐的依靠,我能夠支起門庭,我們不必再靠著方家。”
方晉若已經誤了姐姐一生。這次,姐姐不會跟他扯上半點關系。
顧舒容怔怔看著前方,心中風起,卷起砂石迷了視野,又似將什麽擋住眼睛的東西卷走,露出全然不同的視野。
她定定看著身前的弟弟,隻覺得脫胎換骨般,像是變了一個人。慢慢的,她點頭:“好。”
第20章 說親
午後,孫五娘吃飽喝足,挎著滿滿一籃子爹娘哥哥們給的糖、雞蛋、肉,心滿意足地回到陳家村。
剛進村子,還算說得上話的年輕媳婦迎上前來:“五娘!”
“啥事?”孫五娘讓陳二郎等在一邊,看著來人問道。
年輕媳婦擠擠眼睛,拉住她的手:“哎,你新小姑子,說親不?”
孫五娘皺眉,看著她問:“幹啥?”
“還能幹啥?”年輕媳婦嗔怪一眼,轉而熱情地問:“你婆婆打算給她找個啥樣的人家?你知道不?知道就給俺說說,俺娘家有個侄子,長得一表人才,家裡三間房,還有一頭牛呢……”
一頭牛?擱從前,孫五娘也覺得不錯。但現在,孫五娘覺得一頭牛配不上寶丫兒。
“別想了。”她掙回手臂,斜眼看過去,“我們寶丫兒才回來,我婆婆看得眼珠子似的,說親?一年半載的不會說親。”
別說婆婆舍不得了,孫五娘也不想讓寶丫兒早早說親——就算要說親,也得金來啟蒙完了,找好先生再說啊!
“她都十五啦!”年輕媳婦睜大眼睛,很不讚同,“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過個一年半載,寶丫兒都十六啦!人家十六的姑娘都當娘了,她還沒婆家,不招人笑話啊?你們再不舍得,也不能耽誤人家啊!”
孫五娘瞥她:“關你啥事?”
年輕媳婦噎住。
孫五娘甩甩手,扭著腰走了。她娘家給了肉,回到家,讓大嫂切一半做菜,另一半炒成肉干。金來現在讀書了,她這個當娘的少不了操心,得每天吃兩根肉干補一補。
“五娘!五娘呀!”才走出幾步,又被一個媳婦攔住了。
“幹啥?”孫五娘又停下腳步。
那媳婦拉住她手,熱情地湊近道:“五娘啊,你家小姑子啥時候說親?哎喲,這麽俊俏的姑娘,得說個好人家吧?可巧,我娘家有個親戚,家底殷實,孩子也好……”
孫五娘聽得木了臉。
一旁,陳二郎聽到隻言片語,走過來拉住媳婦:“好不好的,拉出來遛遛。挑個日子,來咱家坐坐。要真是好,不用你說,咱上趕著!”
“喲!二郎兄弟真是個實在人。”那媳婦聽得高興極了,眉飛色舞,“那就這麽說定了!”
陳二郎憨厚一笑:“嗯!等會兒你跟村裡其他人也說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都到我家裡去。咱們看看誰家底最厚,誰長相最俊俏,誰最疼媳婦。”
那媳婦一開始還笑著,聽到後面黑了臉。
陳二郎還拍胸脯,咚咚作響,保證道:“咱最是厚道不過的,絕不讓你們白跑一趟,明天你們走之前,一定給你們個準信兒!行不行的,不讓你們七上八下的!”
“你消遣誰呢!”那媳婦惱道,叉腰大罵,“混蛋陳二郎!當咱們是啥?牲口啊?還拉出來遛遛!你個缺德玩意兒!”
“罵誰呢?”孫五娘不樂意了,她可以罵陳二郎,別人怎麽能罵?當即擼起袖子,就要跟那媳婦乾仗。
眼看兩人就要吵鬧起來,陳二郎連忙拉過媳婦:“走了走了,趕緊回家告訴咱娘這個好消息,好多出息的兒郎等著上門給咱妹妹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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