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當丫鬟的時候,跟著馬麗娘在伯爵府的住處,屬於孔連捷的四進院子“長春院”
是瀕死幻覺嗎?
紅葉滿心茫然而悲涼,如果是夢,遲一些醒來;如果是幻覺,請持續片刻,再入黃泉。
仿佛老天爺聽到這句話似的,一個留了頭的十一、二歲小女孩蹦蹦跳跳進來,把一個藍布包袱遞給紅葉,“垂花門香杏送進來,郝大娘給姐姐的。”
郝大娘是紅葉母親,原本分在洗衣房,紅葉當了姨娘後,送進庫房領了個閑差。蘇氏進府,找郝大娘個錯兒,免了她的差使,紅葉氣得半死,卻也沒辦法。
紅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康乾十九年,母親風寒,請了大夫拖了兩年,還是死了。
她瞪著包袱,仿佛是燙手山芋。
小女孩叫香橙,捧一杯水給紅葉,從懷裡拿出一根垂著長長流蘇的絡子:“今天是姐姐生辰,我一點心意,沒姐姐手藝好,還請姐姐指點!”
是個梅花絡子,記得還是她教香橙打的。紅葉瞥一眼,抖著手打開包袱:一條疊得整整齊齊的草綠棉裙,兩雙白襪,一條大紅汗巾子。
每年生辰,母親會親手給她做一件衣裳;母親去世之後,紅葉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現在是,什麽時候?”紅葉聲音發抖。
香橙跑到窗邊,看一看天色:“未時三刻”,又捧來一小把麥芽糖“剛去廚房,錢大娘給的。”
麥芽糖金黃色,紅葉卻盯著小姑娘的臉,“今年是十一年,還是十二年?”不等回答,就東翻西找,從枕頭底下翻出一把繪著蘭花的小小靶鏡:鏡中的人有一張雪白的鵝蛋臉,大大的杏眼,秀鼻小口,烏鴉鴉的黑發用紅頭繩束著。
小小的房間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叫。
紅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回到康乾十二年,17歲的時候。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啦~給新老讀者盆友鞠躬~
下本預收:《嬌軟美人的繼室之路》
紀慕雲聰慧美麗,幼承庭訓,原本有美好前途,卻家逢大變,拖到20歲還沒成親。
病重的金陵凌家七太太看中她,兩百兩銀子,替自家老爺納了慕雲,做家中小妾。
暮雲以為這一生,鬥鬥小妾,膈應膈應新主母,運氣好生個孩子,等著年老色衰那一天,也就這樣了。
卻不知,七太太病逝,凌七老爺對催婚的族長說:我家中有子,不必再娶;如定要再娶,紀慕雲即可。
第2章
長春院位於忠勤伯府西北角,是個四進的院子,屬於二爺孔連捷。
第二進是孔連捷的內院書房,第三進住著兩位小姐、公子連帶奶娘、下人,第四進是正主子孔連捷馬麗娘的住處:五間坐北朝南的正房,兩側是打通的廂房,各自加了耳房,西廂房住著最小的嫡公子昭哥兒,丫鬟住在後罩房,從如意門穿過去,是兩位姨娘的院子。
青磚鋪就的地面,粉牆黛瓦的房屋,黑漆立柱、抄手遊廊和如意門,窗子糊著雪白的高麗紙和淺紅窗紗,院中一個爬滿綠藤的葡萄架,窗台下方是個小小的花圃,院裡兩棵冠蓋如傘的梧桐樹。
從正房西捎間窗子望出去,幾株月季花亭亭玉立,馬麗娘隨口問:“大夫怎麽說?”
長春院都知道,徐媽媽是二夫人馬麗娘的陪房、奶娘和管事嬤嬤,也是她最信任的人;徐媽媽走在府裡,如今的忠勤伯長子、世子夫人趙氏也會客客氣氣地,賞徐媽媽個座兒。
徐媽媽有些無奈,“說紅葉受了驚,給把了脈,怕是要吃點藥。”
馬麗娘沒吭聲,端起案幾上的豆綠粉彩蓋碗輕輕呷一口。
不一會兒,一個水紅綾襖、青緞鑲水紅邊比甲的丫鬟進屋福了福,捧上一張紙:“大夫開了方子。”
俗話說,久病成醫。
馬麗娘生女兒的時候還好,前年生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昭哥兒時難產,雖然母子平安,卻落下了病根,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每隔五天就有大夫進來問診,常年藥不斷。
也因為這個,馬麗娘對藥方、藥房非常熟悉,看上面果然是柴胡、木香、丹參、檀香之類的太平方,便把紙一合,問道“紅葉呢?”
那丫鬟叫秀蓮,和紅葉同為二等丫鬟,在院裡算是有頭臉的,繪聲繪色描述:“紅葉說有鬼、閻王殿,說的真真的,誰過去都打,嚇人著呢。香橙挨了兩下,手都破了,小丁香跑著叫了呂大強家的來,紅葉見到呂家的就哭,這才不鬧騰了。”
又解釋:“奴婢問了香橙,說今天是紅葉生日,香橙討紅葉的好,請廚房錢媽媽給煮碗面,晚上端上來。紅葉本來歇著好好的,兩眼發直,突然折騰上了。”
馬麗娘皺皺眉,把方子遞還給她,“你去抓藥,跟呂大強家的說,這兩天讓紅葉歇著,看看再說。”
秀蓮笑著應了,出屋去了。
徐媽媽把“是不是撞上邪祟”咽回肚裡,“這丫頭,過什麽生日,真不讓人安生,晚上我去瞧瞧。”
馬麗娘嗯一聲,“你去一趟,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很快,一碗褐色的、冒著熱氣的湯藥便端到紅葉面前,聞著就苦。
主子的恩典是不能推辭的,何況,給請大夫對下人來說,是難得的榮耀:換個不得寵的,直接清出院子,找個犄角旮旯一塞,就不管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