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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困渡_晏執【完結】》第66章
婚禮過去,好像連帶著冬天一起結束了。

天氣漸暖以後是旅遊旺季,瑞思接了好幾單業務,蘇晚青重新忙碌起來,沒時間和聞宴祁去蜜月旅行,倒是借著出差自己出去玩了一趟。

北方城市冬季長一些,見完客戶ki帶著她和doris去滑雪了,人生第一次滑雪,蘇晚青摔了好幾跤,依舊樂得不行,拍了近百張雪景照片,精心挑選了幾張發給聞宴祁,毫不意外地收到一串省略號。

聞小狗:【你開心就好,我一個在家,沒關係的。】

蘇晚青:【我知道你很堅強,照顧好我的小米辣,晚上露水重,記得把泡沫箱搬到客廳。】

聞小狗:【.......】

轉眼到了六月,濱城的梅雨季開始,與此同時,一場華東區域性運動會也落下帷幕,其中有一家贊助商是國內乳業巨頭品牌,瑞思和其品牌管理部的對接一直是由蘇晚青負責,運動會結束,執行完稿交上去,doris就嚷嚷著要她請客吃飯了。

下班前,蘇晚青給聞宴祁發了微信,消息還沒落聽,她隻說公司要加班,晚上不回去吃了。

聞宴祁不疑有他,叮囑了幾句讓她正經找家餐廳吃飯,就結束了對話。

六月底,又是石榴花開的節氣,路邊的綠化帶上的花朵兒像一簇簇火苗,被雨水打過,更顯得明艷燦爛。

蘇晚青開車帶著doris和nicole一起前去烤肉店,路上nicole一直在旁敲側擊,自從上次的婚禮結束,doris和zane兩個人算是公開了戀情,整日膩歪在一起,今天倒是稀奇,她沒坐zane的車。

「又吵架了?」

doris一副煩躁的樣子:「不吵了,再也不吵了。」

蘇晚青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身後,zane的車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

到了烤肉店,預訂的大桌還是不夠坐,服務員送來了兩把木凳,蘇晚青和doris比較瘦,兩人坐在拐角的凳子上,也能夠得上飯菜。

今天這頓飯既是慶祝項目結束,也是慶祝蘇晚青升職,雖說人事還沒發通告,但ki說方總監已經知會過她了,隔日就會通知人事下發公告。

「雖說升a難,但是來公司一年就升了的,你還是客戶部頭一位。」

蘇晚青舉起杯子說了些客氣話,旁人都跟她碰了,隻有doris一動不動在出神,蘇晚青把杯子塞她手裡,強行跟她碰了一下,壓著聲音:「乾嘛呢?再發呆一會兒肉被nicole吃完了。」

doris這才沒精打采地看她:「那正好減肥了。」

「......」

蘇晚青放下杯子,目光稍抬,對上桌角另一邊zane的視線,他不負責青峰乳業的案子,有段時間沒打過交道,也是這才注意到,人是清減了不少。

又過一會兒,手機震了一下,蘇晚青看了眼,放下手機就隨意尋了個由頭出去。

走出店門,過了馬路,斜對麵有家便利店,蘇晚青剛在椅子上坐下,就隔著玻璃窗看見zane過了馬路,他穿一件黑色純t,走起路來衣角鼓風,原先意氣風發的模樣沒了,滄桑和倦怠顯而易見。

「要遞好話,你怎麼不去找周黎?」見他走近,蘇晚青問道。

周黎和doris是大學同學兼室友,跟zane也認識,應該更好說上話的。

「周黎認識袁穎,有些事我不方便跟她說。」zane就是看她和doris關係好,找她幫忙來了,「我跟袁穎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蘇晚青幫他拉出椅子:「坐下說吧。」

doris前兩天就跟她訴過苦了,她說自己真的看不懂zane,明明表現得很喜歡她的樣子,卻又背著她和前女友聯係。

「她說在醫院看見了你跟你前女友。」蘇晚青想起之前也曾在醫院撞見過,壓下疑惑開口,「因為那個女孩,doris已經跟你生過不少次氣了,我覺得不管你有什麼苦衷,如果還想繼續和doris在一起,有些話還是當麵跟她解釋才行。」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zane皺起眉,語氣有些沉重:「yulia,你是局外人,也不認識袁穎,所以我可以告訴你,我從沒跟袁穎談過戀愛,但我確實有責任照顧她。」

蘇晚青聽不明白:「有什麼責任是不能跟女朋友說得?」

「袁穎是我高中同學」

事情說起來並不復雜,高三暑假的一次意外事故,袁穎為了救他,腦外傷引起了精神分裂症,這是一種比較嚴重的疾病,確診後他們家雖然一直在積極為她尋訪名醫,也負擔了全部的治療費用,可當事人生活的崩塌是方方麵麵的。

偶發性思維混亂,常常會出現幻覺,行為和思想都極度異常

聽著zane說得那些症狀,蘇晚青驀然想起doris之前跟她吐槽過的話,那位名叫袁穎的姑娘曾經給她帶來過很深的心理陰影,她什麼都不知道,按正常人的邏輯來看,隻覺得對方性格古怪。

「其實我覺得」蘇晚青猶豫著開口,「doris要是知道這些,她可以理解你的。」

「我知道她會理解我,但我不能說。」

「大三那年,袁穎寧願辦休學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得了這種病,」zane舒了一口氣,嗓音低了幾分,「她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為了瞞下這件事,甚至跟所有朋友都斷了聯係,靈靈跟她是大學同學,我不能為了我自己的感情問題背刺她。」

蘇晚青聽完後沉默了許久。

doris無法忍受自己的男朋友無緣由無止境地聯係「前女友」,那位叫袁穎的姑娘更是無妄之災,可zane已經最大程度地表達了誠意和決心,他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也沒人能要求他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去贖罪。

畢竟那場車禍隻是個意外。

生活中麵臨許多棘手的難題,都不是非黑即白的雙麵選擇,至少在這件事裡,蘇晚青也拿不出什麼立竿見影的好主意。

「靈靈一直追問我原因,我沒法告訴她,隻能告訴你。」zane頓了幾秒,語氣是清清白白的坦誠,「yulia,你是她信任的朋友,如果你能理解我的難處,我希望你可以幫我解釋一下。」

蘇晚青皺眉,還是有些擔心:「萬一她知道你跟我說過原因,追著我問呢?」

「她很喜歡你。」見她算是答應下來,zane鬆了一口氣,「她不會為難你的。」

又考慮了一會兒,蘇晚青應承下來:「我晚上回去跟她聊聊。」

兩人出來不到五分鍾,就前後腳回了烤肉店,一桌人吃吃喝喝聊到了近九點,散場時蘇晚青提出來要送doris回去,被她婉拒,說是和ki路,已經說好了蹭她的車回去。

蘇晚青獨自開車回了左岸水榭,到了家,一樓隻有燈帶亮著,她換了鞋上樓,臥室的門開著,書房門緊閉。

在樓梯口停了幾秒,她轉頭去敲了書房的門。

聞宴祁大約是剛結束一場會議,鼻梁上眼鏡都沒摘,過來給她開門時聞到了她身上的木炭烤肉味,眉梢一挑:「不是說加班?」

「先別說這些。」

蘇晚青拎著包走進去,一屁股坐到了書桌對麵的椅子上,朝他一攤手:「聞老師請上座。」

「......」

聞宴祁還停在門框下,盯著她瞧了幾秒,默默走到椅子上坐下,「說吧。」

蘇晚青端起他麵前的茶杯喝了口,隨即也沒客氣,倒豆子似的把剛剛zane說給她的話復述了一遍,為了讓他充分理解,期間還鋪墊講述了doris和zane這一年來的愛恨情仇。

最後,她豎起自己的食指:「我聲明一下哦,他們倆吵歸吵,鬧歸鬧,但都沒有影響工作。」

說完想起他是老板了。

聞宴祁嗤笑了聲,摘下了眼鏡:「讓我斷案來了?」

「也不是斷案吧,就是你幫我想想,這事兒我該不該管。」

蘇晚青不喜歡摻和別人的感情問題,可zane既然跟她說了,這件事確實也夠離奇的,她沒法兒推辭,可也不確定以什麼立場去勸說doris。

「所有人都很無辜,可doris是我的朋友,如果我勸她忍下來,那就相當於三個人的委屈都讓她一個人承受了。」她嘆息道,「這對她很不公平。」

聞宴祁看著她愁眉苦臉的樣子,牽了牽嘴角:「你可真會給自己找事兒。」

「這件事本來跟你沒關係,可那男的跟你說了,你就從局外人變成了局內人。」聞宴祁靠向椅背,不疾不徐地給她解釋,「他讓你去說好話,就是利用你在你朋友那裡的人品信用,在為他自己背書。」

蘇晚青仔細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是這個道理:「那我還能開口嗎?」

「隨你。」

「......」蘇晚青聽明白了,「你這說半天,跟沒說有什麼區別?」

聞宴祁眉梢輕挑:「你都掰扯不清楚的道理,我能給你指什麼明路?」

還是要自己琢磨,蘇晚青拎著包走了。

回了臥室,洗完澡出來,她躺到了床上,再三思索打開了doris的對話框,編輯了一段文字出來,還沒等發出去,收到了隔壁書房發來過來的微信——

【他們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你隻說自己該說的,不用替他們做選擇。】

蘇晚青切回去,又審查了一遍剛剛編輯的內容,確認無誤,發了出去。

她在信息裡隻說了zane瞞著她確實是有原因,那個原因她聽了,也確實覺得有些不方便告訴她,其餘的一概沒說。

感情的事旁人說不清,蘇晚青也不喜歡替別人做決定,因此再三叮囑,讓doris自己考慮清楚。

畢竟委屈都是自己在承受,別人再如何勸說都是高高掛起,無法體會切膚之痛的分毫。

doris隔了許久才回她,和zane猜測得差不多,她沒有追問。

蘇晚青給她打了語音電話,兩人聊了二十多分鍾,雜七雜八的,doris的聲音總算恢復了一點兒活力,到掛電話的時候,她也認真地說了:「我相信他的人品,但怎麼說呢,我心底其實有個臨界值,如果再這麼下去,保不準哪天就徹底跟他一拍兩散了。」

沉默了幾秒,蘇晚青溫聲道:「你自己能放得下就好。」

「有什麼放不下的?」doris笑了聲,「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誒,而且nicole也分手了,就算我單了,好歹也有個人陪著我,不用孤零零地在辦公室天天看你秀恩愛。」

蘇晚青也笑:「你少汙蔑我,什麼時候秀恩愛了?」

話音剛落,臥室房門被打開,聞宴祁腳步不重,可進來的動靜還是被聽見了,doris在電話那頭發出嗤嗤的笑聲:「行了,不打擾你們夫妻生活,我掛啦。」

說完也不等回應,就兀自掛上了電話。

聞宴祁穿著白色純t走過來,看見她放下手機:「聊完了?」

「嗯」她現在又有些沒精打采了,「明明是兩情相悅,現在搞成這樣」

聞宴祁掀開被子上床,淡聲說道:「每一段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關係裡,都藏著一個貪得無厭的始作俑者。」

蘇晚青隱隱有所察覺:「zane?」

聞宴祁略略挑眉,便是表了態。

蘇晚青嘆息一聲,zane雖然也挺好的,但doris的痛苦確實也是他一手製造的,沒處理好自己的那些糟心事,就貿貿然進入一段感情,他無辜,但doris更無辜。

「既然覺得有責任照顧那個女孩,就要考慮好自己應該付出什麼,他跟你朋友談戀愛,又瞞著她,相當於把自己應付的代價轉移到別人身上。」聞宴祁淡聲說完,頓了幾秒,「聰明,也有情義,就是少了幾分擔當。」

看他說得頭頭是道,蘇晚青抿了抿唇:「這話你剛剛怎麼不說?」

聞宴祁偏頭看她,他應該是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苦柚的淡淡清香,劉海半乾不乾地垂在眉上,眼神清冽又乾淨:「你又不是看不懂,我瞎指揮什麼。」

他也知道,蘇晚青不想乾預別人的私事,因此剛剛在書房裡,該說的話隻說了一半,剩下那些她自己也明白,就是這說與不說之間,她還沒拿準。

正如蘇晚青不想乾預doris的選擇一樣,聞宴祁也不想乾預她人際關係上的處理。

蘇晚青看明白,笑盈盈地攀上他的胳膊,手指打著圈兒地在他喉結上繞,掐了把嗓子:「聞老師好厲害呀~」

上床前把大燈關上了,此刻房間內隻剩下落地燈昏黃的光線,聞宴祁聽著她黏糊糊的聲音,感覺下腹緊了幾分,勾住她的手,挺稀奇地看著她:「你今天」

剩下那句「挺主動」還沒說出口,旁邊的人已經掀開被子坐了上來。

聞宴祁錯愕地看著她,蘇晚青頭發沒束,身上也隻穿了件月牙白色緞麵吊帶睡裙,烏黑長發披散下來到小腹,海藻一般托著她那張素淨粉白的臉,一顰一笑都媚意橫生,手指劃過的地方像是著了火。

理智昏聵的前一秒,他再次扣住她不安分的手,嗓子啞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蘇晚青噙著淺笑,使壞似的刮了一下他的喉結,依舊是濕漉漉、軟綿綿的腔調:「你別管。」

她的吻完全沒有章法,隻顧著急切地探索,像是目的明確,要直奔主題。

聞宴祁掐著她的腰,睜眼的間隙瞧見她浸著紅暈的臉蛋,不像是害羞,倒像是缺氧了似的,呢喃著,也挑釁地問了句:「到底行不行啊,寶貝。」

蘇晚青隻顧著閉眼,身下的手宛如滑膩的魚兒一般,在他胸前蹭來蹭去,見他還有功夫說話,便下了狠心,伸長了往下探去。

如願聽到一陣倒吸涼氣的低喘,總算進入了正題。

聞宴祁把她抱了下去,灼熱的氣息撒在耳畔,蘇晚青剛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就察覺到那氣息逐漸遠離,隨之而來的,是抽屜被拉開的聲音。

睜開眼,聞宴祁低垂著眉眼,拿出了盒子。

蘇晚青抬手按住了他:「不用了。」

聞宴祁顯然沒聽明白,從盒子裡抽出了一片錫箔包裝袋,嗓音啞著,似是風雨欲來的前兆:「什麼不用?」

蘇晚青穩了穩氣息,從他手裡奪過,扔回了抽屜裡:「我說不用戴。」

聞宴祁跪坐在她身邊,一覽無餘的姿勢,然後蘇晚青就眼睜睜看著他麵上的情欲褪去,眼底逐漸清明的同時,其他地方的反應也沒了。

她兀自窘迫,還有些下不來台,推了他一把:「乾嘛呀你?」

「你起來。」

聞宴祁把抽屜合上,抱著她坐起來,又把枕頭墊在她腰下,一副盤問的架勢:「今天晚上不是加班?」

「怎麼說呢。」蘇晚青把頭發別到耳後,做作地開口,「青峰乳業的案子結束了,明天早會要論功行賞——」

說到這裡,她刻意停頓了幾秒,伸出食指點了點他胸口:「你老婆,也就是我,要升職了。」

之前聞宴祁教過她怎麼找客戶,青峰乳業這個案子就是她在官網上看到的,當時去見客戶方禮苒就帶上了她,後續一係列的對接都很順利,這是她運氣好,可聞宴祁多少也有點兒功勞。

「不過你是我家屬,這功勞還是得記我頭上。」

蘇晚青笑得肆意,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朝他張開手臂,「你的夢想即將要實現了誒,還不快過來?」

與她的開心相比,聞宴祁的唇角僵滯了幾秒:「今天恐怕不行。」

「怎麼不行?」蘇晚青不悅地擰眉,「你剛剛不是還挺行的嗎?」

聞宴祁有苦難言,翻身下床走到桌子前,把蘇晚青倒得一整杯白開水都喝了下去,才迎著光寡聲開口:「我今晚有應酬,喝了一杯香檳。」

「......」

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蘇晚青揪著被角:「一杯香檳,應該沒有大礙吧?」

「小礙也不行。」

聞宴祁端著空杯子走過來,幫她把枕頭放平,嗓音淡淡的,倒是聽不出什麼情緒:「你先睡,我再去倒杯水。」

「......」

他說完就走,揉皺的衣服貼在後腰上,肌理分明的線條在光線下輪廓分明,蘇晚青越看越氣,聽著腳步聲下樓,乾脆翻身把最後的光源也關了。

關鍵時刻掉鏈子,什麼人啊。

-

她帶著怨氣入睡,也沒睡踏實,感覺身邊人來來往往的,沒消停過,連帶著她也靜不下來,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夢裡聞宴祁倒是沒掉鏈子,灼熱的吻落在她頸後,蘇晚青乖巧地應承著,上半身勾起來,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沉浸在極度契合的舒適裡,直到真實的觸感傳來,她睜開眼睛,看見窗簾縫隙裡漏出來微弱天光,再一轉身,有人已經不辭辛苦地勞作起來。

蘇晚青抵上他的胸膛,睡眼惺忪地問:「現在才幾點?」

聞宴祁掐著她的腰,埋首在肩側,洗過澡,身上還有沐浴露的味道,調子喑啞:「還要半小時你鬧鍾才會響」

「你不是喝了」

聞宴祁撐著手臂抬眼看她,光影錯落下,棱角分明的臉上浮上得逞的滿足:「我一晚上沒睡,喝了十幾杯水。」

夢境變成現實,看在他那麼努力的份兒上,蘇晚青也沒說什麼,雙臂懶懶地張開,肩帶滑落下去,她攬住了他的脖子,甕聲甕氣地低語:「老公好棒。」

聞宴祁看透她的用意,隔著布料掐了她一把,嗓音含混,帶著薄淡的笑意:「說什麼都沒用,厚積薄發是我的座右銘,你不知道?」

「......」

-

轉眼到了九月底,秋意漸濃,又到了廣告公司金九銀十的營銷旺季。

今年的國慶節出行計劃又要泡湯,原因不在她,聞宴祁出差榮港半個月,國慶節也回不來,兩人隻能商量著,假期第一天蘇晚青去榮港找他,簡單地度個假,順便也去墓地看看奶奶。

最後一個工作日,旁人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去哪兒玩,唯有蘇晚青怏怏地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地捧著手機下棋。

doris點了奶茶,拖著椅子過來給她一杯,在封紙被捅破之前,蘇晚青攔住了她:「我不想喝,你給別人吧。」

「你最喜歡的楊枝甘露誒。」

蘇晚青垂下眼皮:「太膩了。」

doris打量了她幾秒:「那好吧。」

她把奶茶放到了ki工位上,再一轉身,跟她找話聊:「假期你打算跟聞總去哪兒玩啊?」

「他在榮港出差,我去找他。」

doris聽了後眼睛瞪圓了:「你去過幾天?」

蘇晚青換了個胳膊墊在下巴上:「回來也是我一個人,應該過到七號吧。」

「我也好久沒去榮港了。」doris嘖了聲,想起什麼,「草葉街有家海鮮大排檔,生醃特別好吃,你去了可以試試。」

蘇晚青對海鮮向來興致寥寥,生醃更是敬而遠之,隨口應了句:「不喜歡吃那些。」

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病懨懨的氣質,doris擰眉看了會兒,驀地湊近:「你好像瘦了誒。」

蘇晚青坐起來,捏了捏自己的下頜:「有嗎?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蘇晚青抬起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反應太不正常了,doris捂住嘴巴,激動地抬高聲音:「我說中了?」

「......」

蘇晚青也驚詫於她這天賦異稟的直覺,拉過她的手:「你小點聲,還沒去檢查。」

「為什麼不去?」

因為她今天早上洗漱的時候才想起來,例假好像已經推遲一周了,本來打算明天去醫院檢查的,剛有了這個想法,沒想到下午就被doris看了出來。

蘇晚青抹了把額上的汗:「你屬狗的吧,鼻子那麼靈?」

doris的興奮都寫在臉上,拉住她的胳膊:「乾嘛要等明天,就現在去啊,假期第一天醫院人肯定多,你不著急知道結果嗎?」

「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要緊的」蘇晚青聲音越來越低,「要是真有,也不會跑。」

這話說得

doris盯著她瞧了幾秒,驀地笑出來:「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雖然備孕一直是計劃內的事情,可她確實有點兒緊張,孕育小生命不是一件小事,在迎接這個結果的時刻,她希望身邊有人陪著她。

「那」蘇晚青看著doris,猶猶豫豫地開口,「你陪我去吧,全勤和半天工資我給你報銷。」

-

榮港新業路的悅金酒店,一場無人駕駛技術論壇峰會落幕,主辦方邀請了與會人員出席酒會。

聞宴祁有意入股榮港的一家科技公司,對方自上個月月初拋出橄欖枝,他就開始了出差,長達半個月的接觸,這幾日終於算是有了眉目。

賽維科技的創始人與他年紀相仿,姓沈,往日的斡旋談判與錙銖必較都是為各自的利益,如今合作達成,利益一致,他便受邀出席論壇。

晚上九點半,晚宴進入尾聲,惦記著蘇晚青已經幾個小時沒回他的消息,聞宴祁提前告辭。

走出宴會廳,助理小唐迎了上來。

李泉的老婆兩個月前生了,聞宴祁給他放了個長假,這位助理便是他覓來接替工作的,話不多,辦事也利落,遞來外套就去開車了。

聞宴祁滴酒未沾,但到底是從觥籌交錯中抽身,坐進車子以後,太陽穴還是不可避免地跳了幾下,他抬手按壓眉心,想起蘇晚青,拿出了手機。

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得:【晚上吃得什麼?】

蘇晚青沒回,卻在朋友圈點贊了李泉曬出來的寶寶寫真。

榮港是陰雨天,路邊的梧桐落葉被雨水泡了,輪胎碾過依舊發出了清脆的折斷聲,聞宴祁握著手機想了想,時間已經不早,就算是聚餐也該到家了,於是給蘇晚青撥去了一通視頻通話。

被掛斷之後,對話框跳出一條新消息:【在忙,勿擾。】

聞宴祁眼睫垂下來,唇邊噙上笑意,打字問道:【寶貝在忙什麼?】

蘇晚青:【無可奉告。】

聞宴祁被噎了一下:【寶貝,我這邊大概明天能簽合同,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做決定,如果明天來,我陪你在這兒附近玩幾天,如果你不來,那我後天開車回去。】

隔了兩分鍾,蘇晚青才回:【那你回來吧,省得我跑了。】

結婚以來,兩人確實沒有分開那麼久過,聞宴祁覺得她這是生氣了,也沒再上趕著惹她不高興。

半個小時後,車輛抵達郊區的小別墅。

下車前,聞宴祁透過後視鏡看向小唐,語氣平直無緒:「待會兒你給沈總的秘書打個電話,就說我臨時有急事,明天下午的入股協議挪到上午簽。」

小唐應下來,轉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別墅,沒多話。

聞宴祁推門下車,穿過院子,下意識看了眼菜地。

這半個月他一直住在奶奶的故居,這方小院子也被三奶奶照料得很好,菱形的菜地上大白菜勃勃生長,沒有絲毫衰敗的秋意。

進了家門,他去廚房倒水,第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水杯擺放的位置變了,打開冰箱,冷藏室裡還多了一袋子橙子。

聞宴祁沒開燈,倚在台前喝完了半杯水,然後才抬腿上樓。

他住在蘇晚青之前住過的那間房,門是緊閉著的,聞宴祁腳步頓了兩秒,伸手覆上門把,擰開,高大身影踏入的下一秒,另一隻手臂順勢攬上了一截細腰。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蘇晚青打算嚇他的手還沒收回去,就被整個人按進了懷裡,徹底偃旗息鼓。

「小唐給你通風報信了?」她甕聲甕氣的聲音裡都是不滿,「還是李泉?」

聞宴祁嗅著她發間的香味,聞言輕笑出聲:「你自己處處都是破綻,還想賴到別人身上。」

蘇晚青不服氣地抬起頭:「什麼破綻?我連鞋子都藏起來了!」

她從醫院回去就買了來榮港的高鐵票,原本想給他一個驚喜來著,通過李泉聯係上了小唐,知道了他晚上有應酬,又悄悄拿到了家門鑰匙,蓄力那麼久,最後大招竟然空了。

房間裡沒開燈,所有的光源都來自於窗外的月亮,今天是陰雨天,月亮也被一層薄薄的烏雲籠罩著,散發出來的光線昏昧,落在聞宴祁臉上,隻能瞧見模糊的輪廓。

聞宴祁也沒解釋,攬著她後腰的手收緊了幾分,熟悉的馨香灌入鼻息,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完全憑借慣性低頭,尋到她柔軟的唇瓣。

覆上去,撬開唇齒,還有橙子的酸甜。

呼吸逐漸急促的同時,一聲微弱的嚶嚀泄出,仿佛是鼓勵一般,聞宴祁收回手,撩起她的襯衫衣擺,遊刃有餘地探進去。

原本這該是個水到渠成的夜晚,可意亂情迷的前一秒卻被推開。

蘇晚青捂著心口,走過去打開了燈,房間裡恢復光明,聞宴祁眼底的慵懶的情欲還未褪去,說話的聲音也啞著,帶著含混的討好:「老婆」

伸出去的手再次毫不留情地被推開。

雖然說小別勝新婚,可蘇晚青還沒失去理智,她拉著聞宴祁在桌子旁坐下,兩人各居一側,麵對麵,她語氣嚴肅:「你冷靜一點兒,現在不行。」

聞宴祁看著她緊皺的眉,緩緩坐直了上半身,懶散的笑容也收起來,清雋眉眼覆上淡淡的疑慮:「你例假來了?」

蘇晚青胡亂搖了搖頭:「不是。」

沉默像窗外的霧氣,無聲無息地蔓延,聞宴祁看著她清減的臉蛋,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念頭,直覺是個可怕的東西,那個念頭迅速膨脹擴張,他幾乎可以確認——

呼吸發緊,像是喉嚨處墜了什麼東西,開口就有千斤重。

「你懷孕了。」



???

這些人都怎麼回事兒,都是屬狗的嗎?

這還能聞出來?

蘇晚青無語過後,從旁邊的包裡掏出一張診斷單:「下午請了半天假,doris陪我去醫院查得,結果單是陽性,hcg大約十個單位每毫升,差不多孕五周。」

醫生和她說了許多,她也不記得多少,就記得這幾句了。

話音落下,長久沒聽見回應。

聞宴祁麵色凝滯,須臾,眼底終於有了幾分情緒,晦暗目光中像是漾著不確信的喜悅,嗓音依舊有些乾澀:「我們有孩子了?」

蘇晚青看著他唇邊克製的笑弧,胸腔內泛起一陣酸意。

「你都快三十了,」她有意活躍氣氛,輕笑了聲,「再不當爹,等著過幾年被人說老來得子嗎?」

聽到這話,聞宴祁並沒有過多表情,隻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像是終於找回了一點思緒,骨節分明的手探出去,摸了摸她的小腹。

「我剛剛抱你,勁兒是不是用大了?」

蘇晚青啞然失笑:「是啊,要不然你給他道個歉?」

聞宴祁順勢蹲下來,頭也垂著,高挺的鼻梁上落了光點,一直沒有說話,漆黑的長睫垂下來,蘇晚青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

聞宴祁驀地扣住她試探的手,揚起頭,喉結滾了一下:「老婆,對不起。」

蘇晚青笑了:「你跟我道什麼歉?」

「這麼重要的檢查,我不在你身邊。」

蘇晚青怔了幾秒,密密匝匝的情緒瞬間湧了上來。

檢查前的提心吊膽,檢查後的心潮難平,仿佛繃了一整日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她眼圈兒開始泛紅,抬起手抱住聞宴祁,滾燙的淚落在頸側:「我好像變弱了。」

聞宴祁緩慢拍打著她的後背:「你不弱。」

「那就是變嬌氣了。」

「孕激素會影響情緒。」

「你怎麼懂那麼多?」

「這些都是常識。」

「你是在說我沒有常識嗎?」

「不是。」

「那你什麼意思?」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三秒的停頓那麼漫長,聞宴祁嗓音沙啞,帶著某種撥開混沌的清明:「我的意思是,我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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