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忽然撲到太后腳下哽咽著:“皇祖母、皇上,你們救救綿綿吧!綿綿先是被推進湖中,而後被人毀了裳衣,以後、以後是不是會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啊!”
太后最是聽不得這些,心中又急又痛。
坐在高位的帝王垂眸看了長寧一眼。
“來人,扶郡主起來。”他緩緩道,“放心,此事朕和太后,定會為你做主。”
”父皇。”宋凝淡然一笑,喟然道,“兒臣方才瞧見安貴妃的大宮女玉湖,曾出現在臨華殿,手中持了一把金剪子。”
安貴妃愣住,目光望向玉湖。
玉湖“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滿臉都是惶恐:“太子殿下,奴才從未手持金剪子出現在臨華殿……奴才冤枉啊!”
宋凝淡漠的目光掃向她,“你是說,孤在冤枉你?”
玉湖慌忙跪伏在地。
裳衣是她親手毀去,卻並不在臨華殿,也未用金剪子。
宋凝是太子,他說的話,自然比自個更有說服力。
玉湖心中既慌且亂,急於辯解,“那裳衣分明是被人撕碎的,不是奴婢用剪子剪碎的……”
宋凝俯視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輕哂一聲。
然後緩緩轉過頭,聲色淡淡,卻又帶著一股難以置喙的氣勢:“安貴妃。”
安貴妃雙手握拳,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的宮女未曾細看舞衣,又怎知是被人撕碎的?
玉湖呆怔片刻,臉色瞬時煞白。
太后與皇帝皆面無表情,唯有皇后歎了口氣,“本宮先前去尚衣居縫製吉服時,便瞧見玉湖與姚掌司舉止密切,如今看來,定是當時便在籌謀……”
“貴妃。”皇帝威嚴的目光掃來,“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在宮裡頭,想要生存下去,不僅僅要有智謀,還要會揣摩皇帝的臉色。
事關長寧郡主,若是不棄車保帥……
安貴妃撲通一聲跪在皇帝腳下,哭道:“都怪臣妾約束不力,才讓玉湖膽大妄為,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沈棠眼角余光掃過哭成淚人的安貴妃,低聲道:“貴妃娘娘斥責玉湖行事悖逆,卻不想想,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臣女先前去尚衣局為皇后娘娘取吉服時,便瞧見唯有中宮可用的孔雀羽線,送到了鍾粹宮呢。”
“大膽!”安貴妃斥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地方!”
“棠棠也是在為本宮抱不平。”皇后幽幽一歎,“本宮也知道,安貴妃一直自恃出身,不把本宮放在眼裡頭。”
安貴妃又急又怒,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太后娘娘仁慈,皇上仁慈,請恕臣女無禮。”沈棠福了一禮,“皇后娘娘是天子親封的皇后,地位尊崇,本容不得任何人挑釁,卻因仁慈寬厚,處處隱忍,但這不是助長宮中尊卑倒置,貴賤失所的惡習之因。”
“計較樁樁件件,都與貴妃娘娘有關。奴婢終究是奴婢,所作所為皆因主子而起,主子既不管教,又不約束,以至她包藏禍心,做出如此悖逆之事。臣女鬥膽,請皇上、太后聖裁!”
皇帝審視跪在地上的沈棠良久,然後緩緩轉過頭,帶著難以拒絕的威嚴:“安貴妃。”
“……是。”安貴妃雙手握成拳,咬了咬牙,“玉湖!你還不認罪!將你瞞著本宮做的事樁樁件件交代!”
玉湖心中暗暗叫苦,卻又知自己逃不過這一遭,別說她的家人都捏在安貴妃手中,便是孑然一身,也隻得乖乖聽話,否則到最後逃不過一個死字。
“是奴才自作主張!一切與貴妃娘娘無關!”玉湖跪伏在地,大聲道,“奴婢深受貴妃娘娘恩惠,看不慣昭寧宮吃穿用度樣樣比貴妃娘娘好,因此故意收買了姚掌司,令其將皇后娘娘的孔雀羽線給貴妃用!也是奴婢瞧太后娘娘為了長寧郡主遷怒娘娘,故而懷恨在心,撕了郡主的裳衣報復!這些事兒貴妃娘娘全不知情!都是奴婢擅作主張,要罰,就罰奴婢吧!”
昭帝屈手在桌案上敲了敲,他是不大相信玉湖這番言辭的。
但安貴妃身後有個宣平侯府,不可能真的因為撕碎了裳衣而重罰她。
板子落在她的宮女身上,又借機敲打了她,倒也皆大歡喜。
於是他淡淡道:“來人,將這惡奴拉出去杖責五十,趕出宮去,以儆效尤!”
昭帝又看著尤跪在地上的長寧與沈棠,不由一陣頭痛。
“此事已了,長寧,你還與忠勇伯府的姑娘跪著做什麽?”昭帝浸淫朝堂數載,又豈看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
“你大病初愈,不要再四處惹是生非,免得令太后生憂,近日你便待在臨華殿好好養身子吧!”
說完,他不願再看這群女人爾虞我詐,扶著太后拂袖而去。
昭帝和太后這一走,剩下的人也都心不在焉,皇后看在眼裡,也不勉強他們,便結束了這場壽宴。
不知是不是沈棠的錯覺,離去之前,宋凝似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頗為怪異,沈棠理不清其中的意思。
第12章
沈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隻覺全身發軟,腳下如踩雲端。
昭寧宮的大殿內。
底下烏壓壓的跪了一片,宮人內侍各個屏氣凝神,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蘇皇后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