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也是一怔。
她無暇思量宋凝為何會替她說話,福了福身接口,“宣平侯府世子既然抬了江南木雕殿堂獻於太后,想必也是知曉太后娘娘生於江南水鄉。此株名喚萬年青,四季常綠,果實鮮紅,江南民間素愛此物。盛衰佔休咎,造屋移居,行聘治塘,小兒初生,一切喜事無不用之。臣女獻上萬年青,一來願盡臣女綿薄之力,以解太后思鄉愁緒。二來,寄寓大魏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之盛世清平。”
大殿之內,赫然鴉雀無聲。
沈棠心口咚咚作響,她已把平生所能想到溜須拍馬之詞,統統用了出來。
應當沒人不願意聽好話罷?
良久,便見太后撫掌讚道:“好一個國泰民安,盛世清平。”
皇親勳貴紛紛附和點頭。
皇帝面上不顯,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好一個國泰民安,盛世清平!
他命人收下萬年青,對沈棠道:“你獻上這樣的好禮,朕和太后都應當賞你。”
接著說道:“傳旨內務府,將這萬年青作為每年貢品進貢。”
昭帝回想起自己登基以來的種種過往,心中感慨不已:縱觀歷史長河,若想國泰民安,談何容易?朕十歲登基,十六歲除佞臣,鏟奸賊,三十二歲滅諸侯,所做的一切,皆為使江山社稷萬年長青。”
這樣不起眼的一盆草,卻送到了昭帝的心坎上。
太后作為昭帝的母親,自然知曉皇兒的心理,點頭笑道:“今兒個這份禮,是送到了哀家的心坎裡,來人,賞!”
安貴妃早已沒了方才的得意,臉色陰沉的可怕,晨起時精心挑選戴上的玳瑁,被她生生折斷。
她沒想到,這小小的一盆草不僅在壽宴上得了頭彩,將珍奇異寶都壓了下去,還成為了年年進貢的貢草。
她毀去舞衣,反倒成全了這丫頭,令其出盡風頭!
第11章
壽宴接近尾聲,太后畢竟年事已高,熬到現在已要熬不住,皇后方要散了宴席,玲瓏忽然走到她身旁,悄然對她耳語幾句。
皇后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又看了宴下的沈棠一眼,笑著開口道:“太后,皇上,今兒還有最後一場壓軸戲,由長寧郡主為大家獻舞。”
太后聞言睜開了眼,“哦?這丫頭獻的什麽舞?”
“敦煌飛天舞。”
安貴妃猛然坐直身子,雙手微蜷。
方才她便覺著奇怪,自個安插在昭寧宮的人遞來消息,沈棠日夜苦練,便是準備在太后壽宴上一鳴驚人。
怎得如今變成長寧獻上此舞?
未及細想,樂起。
氤氳婉轉,繞梁不下,一眾舞姬款款而來,本應翩然而至的長寧卻遲遲未至。
整個大殿再一次響起竊竊私語。
須臾——
“皇祖母!你可要為長寧做主啊!”
上一刻還奏著笙樂的樂人和一眾舞姬連忙停下動作。
只見長寧一襲紅衣,一臉怒色的撲進大殿,委委屈屈地將懷中的舞衣伸到了太后眼皮子底下。
“皇祖母,皇上,你們可要為綿綿做主啊!”
皇太后定睛一看,只見長寧手中,原本絢麗瑰奇、華貴飄逸的裳衣,不知被何人撕成一縷縷破爛的碎布條。
“長寧隻想為皇祖母獻上一禮,沒成想……沒成想方才去換裳衣,竟被人毀成這樣……長寧回宮沒多久,便接二連三的遇上這種事,到底是得罪了誰?”
宋凝撥弄著玉扳指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朝沈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見她正欲起身出列,微微勾起唇角,揚聲道:“方才安貴妃說過,由忠勇伯府的沈二姑娘獻上一曲敦煌飛天舞,怎得如今換成了長寧?”
旁人也許聽不出來,可沈棠曾跟了他這麽多年,多少聽出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
沈棠悄悄抬眼覷去,便見宋凝自酌一杯,臉上帶著些許笑意,那雙狹長的雙眸飽含戲謔,上揚的眼尾中含著幾分輕佻。
她不受控制的心如擂鼓,端起案幾上的白釉瓷盞輕呷一口。
按下翻湧的思緒,沈棠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那人性子素來冷清,怎可能是在幫她說話?定然只是巧合罷了。
宋凝此話一出,引得眾人深想起來。長寧隨太后回宮一月,極得太后與皇上的恩寵,又是一介孤女,旁人犯不著故意與她為難。
隻除了一人,宣平侯府嫡女傅明珠。
又聯想方才,忠勇伯府還未獻禮,安貴妃便說其為太后準備了敦煌飛天舞。
而後,忠勇伯府的姑娘捧了一盆草出來,雖是被聖上大讚封為貢草,可如今回想,說好聽點是劍走偏峰,另辟蹊徑。說的不好聽點,可不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在場哪個不是人精,稍一琢磨,便回了味。
太后緊蹙著眉,神情凝重。
她的目光從長寧臉上,慢慢移至安貴妃臉上。
“安貴妃,那你便解釋解釋罷。”
“回稟太后。”安貴妃恭順的回道,“臣妾的大宮女玉湖去尚衣居時,曾瞧見裳衣,許是她記錯了,回來便對臣妾提了一嘴,臣妾便以為這裳衣是忠勇伯府姑娘所製……”
她回過頭,斥道:“你這奴才!怎得做事如此莽撞?若不是你胡言亂語,又豈會讓本宮在此受人懷疑!”
“奴婢該死。”玉湖立刻跪下來,“是奴婢弄錯了,才害得娘娘被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