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他又出現在臨街酒鋪二樓雅間內。
一襲鈷藍錦袍的男人臨窗睥睨而立。
“殿下,奴才去遲一步,長寧郡主所需的那味藥,已被人捷足先登。”
宋凝轉動玉扳指的手一頓,示意裴琰繼續。
“奴才多番打聽,發現取走地脈紫芝的竟是……”
宋凝偏頭,余光輕掃,見他欲言又止,蹙眉道,“有什麽話直說。”
裴琰眼皮子一跳,“取走地脈紫芝的,是忠勇伯府的二姑娘。”
說罷大氣也不喘一下,飛速道:“沈姑娘前幾日便向皇后娘娘要了出宮的令牌,今兒個辰時便帶著丫鬟出宮,直奔臨繡坊。”
宋凝眸色微深,涼薄的唇勾起一抹冷弧,良久,語氣玩味,“倒是孤看走眼了。”
裴琰等了半日只等到這半句話,心中不由開始琢磨主子的深意。
他原先也以為,沈姑娘今兒個是特意在宮門口等著殿下,玩的又是那折欲擒故縱的戲。
怎麽一轉眼就取走地脈紫芝,那可是太子府的暗衛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的線索。
“殿下。”裴琰見宋凝久久不語,試探開口,“可要老奴立刻將沈姑娘拿下,嚴刑拷打一番,讓她吐出從何處得到地脈紫芝消息一事?”
宋凝轉著玉扳指,瞥著裴琰哂笑,“也好讓在場的宮人都知曉,是孤看走了眼?”
裴琰嘴角微抽,扇了自個兒一嘴巴子,“殿下說的是,是老奴思慮不周。”
心中卻是愈發猜不透這位爺的心思。
按說瞧著今兒個在宮門口的一幕,殿下也不似對沈氏女有意,怎得現在又嫌自個多事呢?
宋凝將玉扳指重新戴上,眸底閃過一抹譏誚,忠勇伯府的二姑娘,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
五月初五,太后壽辰,帝後率眾行禮,上下同慶。
前堂先行舉辦盛大而隆重的儀式,文武百官進宮慶賀。到得晚上,后宮開始進行盛大的夜宴。
既是太后壽辰,飯菜酒水自然是奢華鋪張,處處彰顯皇室氣派。
壽康宮內檀木作梁,玉璧為燈,寶頂懸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輝光若明月一般,灑下一片朦朧光暈。
傅明珠圖一時暢快,禁足於宣平侯府。鍾粹宮也受其牽連,本以為可以取得地脈紫芝將功補過,沒成想被昭寧宮捷足先登,成了長寧郡主的恩人。
如此一來,安貴妃協理六宮的職權,恐將岌岌可危。
一改在眾人面前溫良恭儉的模樣,安貴妃面若冰霜的吩咐大宮女玉湖,“去打聽打聽,昭寧宮今日有何動靜。”
玉湖很快帶回了消息。
“皇后娘娘已帶著沈姑娘去壽康宮請安。”
安貴妃翹了翹唇,“倒是我小瞧了她,讓她不聲不響尋得地脈紫芝,在太后跟前露了臉。”
玉湖試探問,“娘娘,奴婢這就去按原先的計劃安排下去? ”
“去罷……等等!”人走了一半,安貴妃忽然從背後叫住玉湖。
“娘娘還有何吩咐?”玉湖回頭,小心翼翼問道。
“你去知會姚掌司……”安貴妃沉吟一番,低聲囑咐幾句。
玉湖面帶不解,“那主子原定的……”
“原定的照做不誤。”安貴妃道,“方才說的,也按本宮的吩咐去做!”
雖然心中充滿疑惑,但既然是主子的命令,玉湖隻得將所有疑雲吞回腹中,領了命令轉身離去。
“希望本宮只是想多了,蘇雲芝不像是有這般能耐的人。若她真有這本事,這麽些年,也不會被本宮壓得死死的。”安貴妃喃喃自語,“但以防萬一……”
安貴妃能從一名小小的貴人爬到高位,靠的不僅僅是宣平侯府嫡女這一層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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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如既往,沈棠去往壽康宮請安,隨後被大宮女嬋娟帶往偏殿。
長寧等候她多時,一見她便心急火燎的衝上去,“棠姐姐,你可總算來了,長寧等了你一上午了!”
沈棠瞧著長寧生龍活虎的模樣,心下也著實歡喜。
她很是喜愛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心中更是願她今後平安順遂,得償所願。
“棠姐姐……”長寧在沈棠眼前晃了晃手,“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嗯?嗯……”
長寧也不生氣,拉著沈棠的手又一次道,“我剛得了個稀罕的玩意兒,這就帶你去我住處瞧瞧!”
沈棠隻想安分守己,壽康宮今日人多眼雜,未免節外生枝,婉拒道,“太后娘娘的壽宴馬上開始了,我們還是呆在這兒,不要亂跑了。”
“一會兒就行,就一會兒。好姐姐,我求求你了,這幾日養病養的我都快悶死了。”長寧撅起嘴,“皇祖母總是約束著我,好不容易等到壽宴,今兒個她定然沒有閑暇管我,你就陪我去嘛,臨華殿離這兒又不遠,走幾步便歸來了。”
沈棠眼中閃過猶疑,長寧搖著她的胳膊,“我向你保證,路上定然乖乖的,絕不亂跑。”
見她臉上松動,長寧又道,“即便是遇上傅明珠那般的人,我也權當未瞧見,不與她一般見識。”
若還是不應下,長寧怕是連自個的性命都可以用來賭咒發誓了。
兩人攜著手,帶著兩隊宮女一同向臨華殿的方向行去,長寧嘰嘰喳喳說了一路,卻不說那稀罕玩意兒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