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棠攙扶而來的,正是長寧郡主宋綿。
她大病初愈,太后不放心,定不讓她出席夜宴,好好待在臨華殿養身子。
長寧郡主對太后撅嘴道:“皇祖母的壽宴,卻不讓綿綿到場。綿綿是失寵了嗎?”
太后啞然失笑,點了點長寧的額頭,“就你一張利嘴能說會道。”
宋凝的目光從長寧臉上,慢慢移至沈棠,指腹無意識的微微摩挲。
“綿綿身子好些了嗎?”皇帝開口。
長寧忙向他福了福:“多謝皇上關懷,綿綿身子大好,只是一個人在臨華殿呆不住,這才央了棠姐姐帶我赴宴,還請皇上恕罪綿綿與棠姐姐遲來之罪。”
皇帝開懷大笑:“綿綿能來,朕高興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怪罪?你要多注意身體,別讓太后跟著擔憂受累。”
他的目光又落到沈棠臉上,“你便是忠勇伯府的那位姑娘?一同落座吧。”
長寧衝著沈棠偷偷扮了個鬼臉,這才在太后身旁就坐。
沈棠被宮女引到忠勇伯府的席位上,一眼就瞧見了忠勇伯府的二房夫人莊氏以及三姑娘沈臻。
恍如隔世。
“嬸母,三妹。” 沈棠鼻子一酸,輕輕喚道。
莊氏拉過沈棠的手,笑著道:“有段時日不見,棠棠出落得愈發標致了。”
沈臻湊過來笑著說:“母親這是有兩副面孔麽?對著我便板著一張臉,在二姐姐這兒就笑的這麽開懷,真真是傷女兒的心了。”
莊氏橫了沈臻一眼,“整日淨給我胡說八道,就不能學學你二姐姐的性子?”
沈臻吐了吐舌頭,拉著沈棠躲到了後頭。
莊氏的席位在宴會的前端,沈棠知曉,這都是姨母安排的。
這位置距太子殿下近,但她恨不得躲得愈遠愈好。
除了沈棠,也有幾名世家的姑娘離得太子不遠。沈棠掃眼看去,見那幾名姑娘都規規矩钜的端坐著,時不時往宋凝處瞥。
那含羞帶怯的模樣, 沈棠琢磨著,是個男人都該喜歡。
沈棠又看了看,不乏在這宴廳中看到前世東宮裡的熟悉面孔,有對她冷嘲熱諷的,有對她善意示好的。
只是無論哪種,這一世她都不願同她們有太多瓜葛了。
太子府那段難捱的日子,至今讓她心有余悸。
正出神,她感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了身上。
沈棠抬眼,剛好撞入一雙幽怨暗恨的眼眸中。
晉王妃一襲海棠宮裝,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眉目清秀,只是臉色稍顯蒼白,不像是十分健康的樣子。
沈棠神色稍愣,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看來晉王妃將與宋凝之間的不順,都撒到她頭上了。
正神遊太虛,宴席正式拉開了帷幕。
一道道禦菜由太監宮女捧著魚貫而入。
絲竹管弦悠遠長鳴,歌喉婉轉清越。
盛宴正酣,飛觥獻斝。
閨秀們原來還有些拘謹,這會兒也漸漸放松下來,因著有父兄在場,在場又都是出生名門的世家子弟,彼此自幼相識,便也沒什麽顧忌。
時不時幾人交頭接耳朵地說上幾句話,宴上的氣氛愈發熱鬧。
沈棠撚了一顆荔枝吃了,心情愈發沉重。
第10章
大殿內歌舞已近尾聲,皇后適時的提出獻壽禮。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謂獻壽禮,還有一層意思,便是讓各家姑娘在天家面前露個臉。
太子殿下已過及冠之年,太子妃的人選,是時候該定下來了。
太后含笑點了點頭。
先是帝後獻禮,隨後是皇親貴胄,勳貴世家。
鎮國公府獻上一座用天山千年東陽木雕刻的八仙對弈圖;榮國公府則尋了一對如意壽桃鹿山擺件,山子玉料青碧色,雕立錯落有致,以桃、鹿、如意、老人之型呈現吉祥長壽。
其他勳貴自不必說,都費盡心思搜尋珍品。但看太常寺卿范奕,獻上的可是當代大家陸淵的字畫,可謂千金難求。
還有大學士陳相如的六十六枚金桃,件件都是珍品。
當然,除了獻奇珍異寶的,還有一些有姑娘的人家,自然是獻歌舞才藝。
一輪獻禮之後,輪到了安貴妃。
她似有天賦,知道怎樣才能將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個身上,只見她塗抹著紅豔蔻丹的手輕輕一拍,四名內侍合力抬著一座寬大的轎攆上來,上頭高高蒙著一片紅綢。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玉湖上前兩步,輕拉紅綢,露出一座惟妙惟肖的木雕殿堂,古色古香的飛簷碧琅,雕梁畫棟的菱形小窗,似是等比例縮小的江南園林。
耳邊冉冉升起琵琶撥弄聲,接著,是江南女子溫柔婉約的吳儂小調。
琵琶聲聲韻不減,春風小調迷人醉。
太后聽著熟悉的曲調,愣愣出神,似掉進往昔的回憶裡。
思鄉的情愫悄然溢出,輕煙淡水的江南,有小橋流水的烏蓬船,有碧水縈繞著白牆,春日裡桃花灑落於青瓦,或嫻靜優雅或玲瓏飄逸,古色古香的琵琶叮咚作響,仿若母親輕輕哄睡的聲響,刻骨的相思和牽掛,至今仍是她最美好的回憶。
一曲奏畢,太后眼眶微微濕潤。
“安貴妃有心了。”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一獻禮只怕是安貴妃拔得了頭籌。
只是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