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脊背倏然僵硬,臉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凌厲血痕,斜著橫跨傷痕遍布的臉頰。他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往後直挺挺的栽倒,口中鮮血汩汩而出,十指用力地扣在地上,指甲破裂劃出數道血痕。
“救我……”
江弦伸出手,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懼和恐慌,他動了動顫抖的唇,再也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沈棠冷汗冒出,下一刻,一道寒光閃現,與此同時,高大的身影驀地向她撲來,二人一道滾落到冰冷的地上。
泛著寒光的刀尖旋了個圈,又向沈棠揮來。
沈棠面色慘白,陸雲昭拔出腰間的匕首反手一揮,將閃著凜冽寒光的刀尖射向了刀尖的主人。
“走!”他拉著她,沉聲道。
蒙著面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湧來,詔獄的官差同黑衣人交戰,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隻聞“嗖嗖”的幾聲,有更多的羽箭往他們射來,其中有一支箭刃鋒利的羽箭堪堪擦過沈棠的脖頸。
陸雲昭臉色一變,連忙扯著沈棠閃過箭雨。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陰暗潮濕的詔獄中。
然而很快,陸雲昭便發現,那群蒙面人的目標不是他們,而是離江弦幾步之遙的牢房內。
牢房之中,關押著前段時日送進來的犯人——寒山寺的普慧住持。
刀劍碰撞,寒光四射,更讓人心中增添了一份恐懼。
但陸雲昭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這些人殺人不眨眼,我們只能殺出去。”他攬著沈棠的腰,一邊躲避著箭雨,一邊朝詔獄門口慢慢靠近。
好在他們的目標都是普慧,很快,二人就到了詔獄門口。
陸雲昭拉著沈棠,依舊躲避著來人的攻擊,眼見著二人就要逃脫。
卻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道利刃劃破長空的聲音,陸雲昭眼眸驟冷,抬眸看去,只見一支利箭直朝沈棠射去。
電光火石之間,陸雲昭想也沒想,護在她身前。
“哐當”一聲,刀劍碰撞當啷聲入耳,那支利箭沒有刺入陸雲昭身上,而是——
陸雲昭緊蹙眉頭,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自詔獄大門傳來。
朦朧月色下,身著玄黑錦袍的男人居高而立,身後站著一群殺氣騰騰的東宮侍衛,桀驁孤冷,氣勢奪人。
沈棠心下一緊,卻在看到宋凝的時候,倏然松了口氣。
第36章
宋凝收劍, 目光如蜻蜓點水一般落在沈棠身上,隻一瞬便收回。
有東宮侍衛貫入, 那群蒙面人很快便束手就擒。
先他一步抵達大理寺詔獄的紀瞻面色凝重, 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微臣已安排下去,命人暗中跟蹤普慧。”
他視線一轉, 見了陸雲昭, 臉上現出詫異的神色, “陸大人……你怎麽會在此?”
轉而目光又落在沈棠身上, 紀瞻下意識的瞧向宋凝,神情頓時微妙。
電光火石之間, 他倏然想起前段日子,老妻張氏在他耳旁絮叨的那番話。
“定國公府的那位三公子長得一表人才,無論人品才學皆是上上品,我原先還打算待阿容及笄後去說和此事,如今看來倒是希望渺茫了。”
張氏與定國公府的二房夫人是手帕交, 紀瞻隨口問了一句, 方才知曉定國公府竟然在和忠勇伯府議親。
紀瞻出神只是一瞬, 那廂宋凝對著陸雲昭淺淡頷首, 轉身便走出了詔獄。
只是臨走前,沈棠覺著他的目光又落在自個身上, 似乎還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此怪異, 讓她忍不住背上一寒。
*
宋凝為何會出現在大理寺詔獄, 沈棠不得而知, 江弦死前的那番話, 卻是在她心頭蒙上一片陰翳。
她回想江弦坐在陰暗潮濕的角落中,雙唇微翕吐出“定國公府”四字,字字擊中心扉。
她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緊緊攥著帕子,眼睫始終低垂著。
明明是陸雲昭一次又一次救她於水火,也是他將阿父從詔獄救出。
江弦卻說,一切的幕後黑手是定國公府。
那麽,陸雲昭知道此事嗎?
馬車緩緩停在忠勇伯府門前。
陸雲昭見沈棠低垂著眼睫,臉色白的煞人,隻當她是被詔獄中的一幕嚇到,心中頓生憐惜之情,又隱隱帶著一絲後悔,早知如此,他說什麽也不會帶沈棠進大理寺詔獄。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在沈棠面前失去生機,換做旁的姑娘,恐怕早已嚇得昏死過去。
陸雲昭斟酌著語氣道:“沈姑娘,今日之事……”
一時之間,陸雲昭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沈棠,猶豫了半晌,輕輕握住她的手,“回去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會忘記這些事。”
被他握住的手一顫,沈棠神色複雜地望著陸雲昭。
她張了張嘴,“我……”
沈棠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不敢問出口,因為害怕陸雲昭的答案,害怕定國公府真的是陷害忠勇伯府的凶手。
“嗯。”沈棠輕輕應了聲,一隻手慢慢從陸雲昭手中抽出,牽了牽嘴角道,“陸公子,告辭了。”
*
風壑輾轉,淡月微雲。
一線月光,透過門縫,落在宋凝臉上。
裴琰目光往宋凝身上一瞟,見他單手支頰,正在走神,眼睛雖看著奏章,心卻不知飛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