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地一下,二人同時移開視線,紅了臉。
陸雲昭輕咳一聲,道:“一會由在下引導,姑娘只需低頭跟著進去,無論旁人問什麽,你都不需要說話。”
沈棠輕輕嗯了一聲,不過還是有點不安,陸雲昭笑了笑,“有我在,想必沒有什麽問題。”
沈棠點點頭,跟著陸雲昭的步伐,面無表情的進入大理寺詔獄的大門。
陰冷且昏暗的大理寺詔獄中,濃重的血腥味彌漫。
時不時有淒淒的哀嚎聲,慘叫聲鑽入沈棠的耳中。她悄無聲息的跟著陸雲昭,在詔獄深處的牢室中,見到了血肉模糊的江弦。
“救我……救我……”聽到有人來,江弦拖著兩條沉重的鎖鏈,一步一挪向前走。
沈棠隱藏在黑暗中,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在燭火的映射下,閃爍著一抹異樣的光彩。
“我在那兒等你,有什麽盡快問,好了喊我。”
沈棠點了點頭。
待陸雲昭走遠,她一雙眸色冷冷的盯著江弦,“救你出去不難,江弦,把指使你的人供出來就行。”
江弦看清鬥篷下的姝容,被寒鏈緊緊鎖住的雙手死死攥緊牢門:“二妹妹!二妹妹!我求求你救我出去!是我、是我發現公主的詭計,不肯幫她陷害你,他們才派人來殺我,我是為了二妹妹你才會去刺殺公主的啊……二妹妹,求你看在你大姐姐的面上,救我出去……”
他不提沈瀾也罷,一提,沈棠心頭的怒火瞬間竄起,一雙杏眸如猝了冰霜一般,冷眼旁觀他還能如何狡辯。
如沈瀾這般美好的女子,卻被江弦毀去了一生。
他怎麽有臉,用大姐姐來向她求情?
第35章
沈棠不說話, 隻冷眼旁觀江弦還能如何顛倒黑白,砌詞狡辯。
眼前的江弦, 如同一條喪家之犬, 為了活下去,不停地向沈棠搖尾乞憐,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江弦,不要跟我打機鋒, 我想知道什麽, 你知道。”沈棠冷冷道, “若是你如實交代, 我還可以向溫憲公主求情,饒你一條狗命, 若你還冥頑不靈,要替幕後之人隱瞞,那麽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
沈棠盯著他,“不要指望會有人救你出來,紀瞻大人這般心思縝密, 嚴謹刻板之人, 又豈會讓他人有機會進詔獄劫走你?”
江弦臉色煞白, 額頭上的冷汗刷刷而下。
他在詔獄等了整整半月, 對沈棠來說可謂度日如年,對他來說何嘗不是生不如死。
猶豫半晌, 他緩慢站起來,盯著沈棠道:“你說的可算數?”
沈棠把掌中的令牌對著江弦。
江弦一見, 臉色立刻就變了。
令牌半個巴掌大, 刻著兩個隸書字:溫憲。
“溫憲公主的令牌在我手中, 你覺得我說的算不算?”
江弦臉色變幻不定, 過了很久,久到沈棠以為他不會再開口。
終於——
“二妹妹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言……”
沈棠眼中星芒微閃,拋出第一個問題,“年初,大姐姐不慎跌入荷花池,江弦,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設計的?”
江弦閉了閉眼,沉聲道:“……是。”
“一個守城小吏,是怎麽憑借一己之力,做到不著痕跡的設計一名深閨千金,又是如何以忠勇伯府做擋箭盾,由那幕後之人飛速擢升你為羽林軍的?”沈棠一雙杏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言辭犀利,步步緊逼,“你們背後在密謀什麽?而那密謀之人到底是誰?”
她每拋出一句話,江弦便後退一步,寒鏈窸窣作響,到最後,他的左腳被鏈條纏繞絆倒,踉蹌跌坐在地。
“……你,你如何會知曉?”
沈棠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大理寺詔獄陰冷昏暗,她仿佛又置身於前世的那一個夜晚。
陸雲昭一聲令下,身後的羽林軍蜂擁而至,江弦伏誅,那塊太子令牌,落到了陸雲昭手中。
陸雲昭手執令牌,帶著沈棠一同進入大理寺詔獄,如同今日這般,在詔獄深處的牢室中,見到了血肉模糊的沈鈞弘。
很快,陸雲昭帶著沈鈞弘出了詔獄,親自護送二人在城門口東邊的巷口與秦氏會和。
目送父親和姨娘離開,太子令牌再一次落入她的手中。
沈棠從原路返回東宮,躬著身子又從狗洞中爬回了陶然居。
當太子令牌回到昏睡不醒的宋凝身上時,沈棠有些恍惚。
這一切過於順利了,順利的令她產生一種不太真實的想法。
後來幾日,她被關在太子府,陸陸續續得到一些消息。
江弦勾結宣平侯府,盜取太子令牌,意圖調動兵馬,忤逆犯上,已判斬立決。宣平侯府是為同謀,一夕之間傾覆。雖禍不及出嫁女,太子妃傅明珠的處境卻也一樣堪憂。
前世江弦能從一名小小的守城小吏擢升為羽林軍,又從一名羽林軍迅速升為副統領。沈棠她原以為,其中有忠勇伯府斡旋,也有江弦自身能力的緣由。直到這一世,溫憲指使江弦陷害自己,差一點下嫁江弦,逼得安貴妃絕地反殺,她才驚覺,江弦與宣平侯府毫無乾系。
“到底是誰指使你的?”沈棠握著令牌的手緊了緊。
江弦坐在陰暗潮濕的角落中,半晌,布滿傷痕與汙漬的唇微微翕動。
她雙瞳驟縮,意欲再問,耳畔烈風掃過,隨即,一聲慘烈的叫聲劃破陰冷幽暗的大理寺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