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起來……”陸孟的聲音有些哽咽:“你們這是…做什麽,快點起來快點起來!”
她們都不會說話,說不出感激的話。
但是她們都明白,如果這山寨之中就只有她們而已,沒有建安王妃,她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夠結束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噩夢。
她們不是建安王妃親手所救,但是今天這山中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為建安王妃而來。建安王妃之前為了她們,也放棄了獨自跑出去的可能,哪怕計劃失敗,她們依舊記她不棄的恩情。
無論陸孟怎麽說,她們都保持著這個姿勢,久久地叩拜著陸孟。
就連哭過一場顯得神情特別狼狽地風馳鎮鎮長,也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一臉的欣慰笑意,並沒有上前阻止。
知恩圖報明事理,這才是他一直想要救回來的孩子。
他的孩子只是離家了,並沒有在折磨當中死去。
陸孟本來不想哭的,不想把場面搞得這麽狼狽,她不習慣煽情。
但是最後這些人從地上起來之後,都湊到陸孟的身邊將她圍住了。
然後陸孟就又被迫哭了一場。
她和這些女子們一起,將這些日子的驚慌和驚心動魄,全都從眼淚衝刷出身體,將所有的晦暗留在這個山上,乾乾淨淨地下山去。
然後陸孟又意識到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這些女子都是從土匪窩子裡面出來的,後續安置很是問題。
風馳鎮鎮長的女兒倒還好說,頂多是以後出嫁有一些困難。
但是這些被割掉了舌頭的女子,很難有什麽好的歸宿,就算是回到家裡也是會被家人所厭棄,被街裡街坊嘲笑的那種。
所以陸孟不得不暫時從想要逃跑這件事情分出一點精神,跟她們告別過後從水閘門出去,下山的途中,陸孟趴在烏麟軒的被上,小聲問烏麟軒:“那些女子怎麽辦呀?”
烏麟軒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而後輕聲說:“回家的,家裡肯接納的就放她們回家,家裡不肯接納的,我會留下一部分人接她們送去學醫,做醫女。而後可以分配到各個戰場之上,做軍醫。”
“這件事情我已經跟風馳鎮的鎮長說過了,你放心吧,她們既然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就再也不會跌入淤泥之中。”
陸孟心臟緊縮了一下,然後摟緊了烏麟軒的脖子。
“謝謝。”陸孟是替那些女子說的。
戰場之上軍醫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沒有人安排,平平常常的民間醫師就算是醫術通天,也是絕對做不了軍醫的。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歸宿,也是最合理的歸宿。
做過了醫女之後,救助過將士,她們那些汙濁的過去就會被洗得乾乾淨淨。
說不定還能在戰場之上尋到自己的良人。
烏麟軒其實根本就不用管這種事情,但是他這個安排很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別管他本身是一個怎樣的狗人,但他在某些方面確實閃閃發光。
當然陸孟也知道,烏麟軒會替匪窩裡面出來的女子深思熟慮,安置她們的去處,是為了安陸孟的心。
陸孟釋然了,決定不因為那點稀薄的,不足掛齒的所謂情愛,怨恨烏麟軒。
他這種人,根本就不會,也不應該被什麽男女情愛所累。
陸孟突然對烏麟軒說:“你把我放下吧,你的身上都是傷,肩膀這裡已經流血了,後背也是,我衣服都被染紅了。”
陸孟歎息一聲,輕輕捏了捏烏麟軒的後頸,已經發現他身上到處都是傷,走動間又重新被扯動的流血了,可他堅持要背著她。
陸孟又說了一遍:“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走。”
你沒必要背著我了,把我給放下,我們就都能輕裝簡行,走向自己想要的那條路。
陸孟在烏麟軒的背上對著獨龍打了個手勢。
這手勢是獨龍他們剛到陸孟身邊的時候,他們之間訓練過的,簡單的手勢對話。
這個手勢的意思是——晚上來找我。
第78章 鹹魚露餡
下了山,馬車早就等在那裡,時隔多天,陸孟終於又回到了寬敞柔軟的馬車裡面。
人這個東西很顯然是隨著環境而改變要求的,比如五天之前,她還嫌棄這個馬車沒有減震,又難睡,又顛簸。
現在她就非常喜歡這個馬車,上車之後就親切地躺在軟墊上,扯過了小被子躺下了。
烏麟軒最後和風馳鎮的鎮長交接過後,就也進了馬車,他看到陸孟已經躺下了,眼中爬過疲憊的柔軟。
但是他只是在馬車的邊緣坐下了,並沒有上前去和陸孟一起躺下,哪怕他已經很累很累了。
他身上都是傷,流著血,他不想蹭得到處都是血跡,而且他的王妃,很顯然並不想和他交流。
烏麟軒想給她一些時間,也給自己一些時間。
他坐在馬車邊上,勾過陸孟的一縷頭髮,輕柔地在手指上纏繞著。
他們之間氣氛看似平和,但是暗潮和狂瀾都隱藏在平靜之下,只不過這一次感官已經遲鈍的烏麟軒並沒感覺到。而且這一次,他根本也找不到打破這平靜的入口了。
陸孟閉著眼睛,暫時清空自己的腦子,在山上的恐懼,那些匪徒死去的暢快,還有那些女子終於有了好歸宿的感慨都離她遠去。
陸孟專心窩進柔軟的被子裡面,沉入屬於她一個人的黑甜。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