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兩名大漢見勢不妙,立即一左一右,挾著明遠,飛速擠出人群。
明遠高聲道:“別啊!我可沒有考中進士,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好些鎖定他的目光便就此轉開。
然而那兩名大漢腳下依舊不停,其中一人還悄悄伸手,衝明遠伸了伸大拇指。
“不愧是進士及第的小郎君,就是有滿腹的智計!”
另外一人也低聲稱讚。
明遠:我怎麽了我?我哪裡來的智計?
“待會兒到了那邊,就是相公府上的管家來接,您就不必再裝了。”
明遠很想一掌呼在自己臉上:我沒裝,我真的沒裝!
但他雙臂都被那兩個大漢挾著,既無法呼自己,也呼不了別人。
一時間明遠被迅速架出人群,塞到了一駕馬車裡。
那馬車絲毫沒有停留,立即啟動,離開放榜現場。
明遠還未在馬車裡坐穩,心裡直來得及閃過一個念頭:“不及我家馬車走得平穩。”
只聽外面另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去王相公府邸。”
“就說是蔡小郎君已經接到了。”
明遠:……王相公?……蔡小郎君?
第47章 百萬貫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明遠眼前一亮, 已是有人替他將車簾打開,恭恭敬敬地請他下車。
至此,明遠已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想通, 也想好了該如何應對。
他便大大方方地朝車下一跳——
站穩之後,四下打量。
這是一座大宅的前院。看得出宅院佔地不小, 雪白的院牆是新粉過的,院內卻還沒來得及種植花木, 僅僅是在院牆牆角放著兩盆盆景。
對於偌大一座院落來說, 前院裡配備的人手明顯不足, 顯得有些冷清。
明遠四下裡打量了一番之後, 小聲問:“這便是王相公家的宅院嗎?”
上來招呼他的, 是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正是,蔡小郎君裡面請。”
明遠卻向後退了一步,微笑道:“抱歉,區區在下不是王相公想要找的人。”
管家驚訝不已, 連聲問:“怎麽會……這怎麽會?”
明遠氣定神閑, 道:“在下今日只是前往放榜的地方附近訪友, 並非去看榜。當時放榜的地方人多口雜, 將在下從人群中提溜出來的那兩位, 應當認錯了才是。”
管家告了個罪, 向前踏上半步,將明遠看了又看:“不會錯啊!如此年輕, 吐屬文雅, 儀表堂堂……以這等年紀就能金榜題名的, 舍卻蔡小郎君, 還能有誰?”
明遠險些笑出來, 當即問:“王相公家的貴婿, 當是福建人姓蔡吧?”
管家愣了片刻,點頭:“是呀!”
明遠繼續笑道:“你聽俺可有半點福建口音沒有?”
他故意在口音裡稍稍露出一點陝西腔。
管家頓時傻眼。
他雖然先入為主,認定了明遠就是王相公家事先已經定下的二女婿,但是陝西腔和福建腔這兩種口音,天南地北的,差別還是很大。
當明遠在放榜現場被塞進王家的大車時,他就已經將整件事想明白了——
這位稀裡糊塗就將他“捉”回去的,就是當今宰相,王安石王相公家的管家。而王安石招的女婿,乃是福建人姓蔡,叫做蔡卞。
明遠記得這一對翁婿,是因為蔡卞和族兄蔡京是歷史上有名的一對進士兄弟,兩人同年同榜進士及第,而蔡卞雖是弟弟,但是名次還要比蔡京更靠前些,好像是當年的狀元。
王安石膝下二子二女,次女尚自待字閨中,便招了蔡卞做二女婿。
當然,當朝宰相,不可能像今日聚在放榜現場的那些豪商富戶一般,守在榜前,挨個去捉。
想必這蔡卞是王安石早就考察好的女婿人選,這進士及第的結果一出來,就直接敲定了。
但蔡卞和蔡京今日都要去看榜,王安石家的管家生怕這位好女婿在看榜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又被別人“捉”去,因此乾脆自己“先下手為強”,把好女婿接回來。
卻不知道什麽原因,陰差陽錯,接到了明遠。
明遠猜想:
有可能是年紀相仿——傳說蔡卞大小登科的時候只有十七歲,那確實和明遠的年紀差不多;
也有可能是容貌相似——但是少年人麽,只要長相周正乾淨,估計都能留給人差不多的印象。
王家的管家很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認錯了。
明遠頓時笑著向管家拱手:“在下陝西京兆府明遠,橫渠先生門下。承蒙關照,銘感五內。今日便別過了。”
他這番話裡說著“關照”“銘感五內”雲雲,其實都是在反嘲,笑這宰相家竟然也能錯認了女婿,竟不由分說把他給“捉”來王家——畢竟他可是一路上都在費盡了口舌解釋,奈何這管家認定了他就是“蔡小郎君”,一路上馬車不停,直接把他接來王家。
他頭也不回地從王安石府邸走出來,出了門,才意識到這座府邸在汴京城中實屬炙手可熱。
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人人手中捧著名帖,顯然是各地來的官員,吏員,甚至是王安石的同鄉、同年……想要拜會王安石的。見到明遠出來,便人人向他行注目禮。
明遠心中暗笑:旁人熱衷權位,趕著來見王相公。而他卻毫不在意……他就是來花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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