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任姐給藏冬打了個電話,想著翟忍冬說話能說到點上,請她過來照看辛明萱再合適不過,結果小丁告訴她翟忍冬住院了。
任姐看了眼翟忍冬額角的虛汗,輕斥:“沒事什麽沒事,趕緊回去躺著。”
任姐要扶翟忍冬上樓。
翟忍冬抬了一下手拒絕:“不看一眼辛姐,我不放心。”
任姐皺眉,遲疑了幾秒,說:“那就快去快回。”
任姐扶著翟忍冬下樓,虛浮的腳步一聲聲全進了站在牆邊沒有走遠的紀硯清耳朵裡。
她動了一下,肩往後抵,靠著冷冰冰的牆壁。
在意一個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天天被溫水澆灌,怎麽都要開出一兩多野花,拔掉就好了。
野花而已,根不深,拔起來輕而易舉。
隻是她注定要辜負翟忍冬的那些好了,沒人會跟一個因為私自動心就對自己做出那種事的人做朋友,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不管她拔掉那些野花之後的內心會有多貧瘠。
那是她生來就帶著的命,該她受著。
就是,怎麽做,才能讓翟忍冬忘了那些私心帶過去的傷害。
她人真挺好的,就算一次兩次扒過她的驕傲,她也還是希望她往後好好的。
紀硯清盯著對面的牆看了很久,最後視野裡隻剩大片的白,透著幾個刺眼的光圈。她閉上眼睛,抬起一隻手壓了很長時間,然後把掌根的水痕抹進口袋,轉身下樓,離開了醫院。
————
翟忍冬走得慢,和任姐過來的監護室的時候,護士剛給辛明萱推完針從裡面出來。
看到兩人,護士不高興地說:“病人剛才突然情緒激動,差點扯裂傷口,要不是我們及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你們作為家屬,既然來陪護了就上點心。”
任姐急聲問:“現在怎麽樣?”
護士:“打完針睡著了。”
護士提了一下口罩,看向穿著病號服的翟忍冬:“你是幾樓的?”
翟忍冬:“四樓。”
護士:“先回去吧,她今天晚上不會再醒了。”
翟忍冬說了聲“謝謝”,透過玻璃窗看向病床上的辛明萱。
“辛姐怎麽弄成這樣的?”翟忍冬問。
任姐歎了口氣:“一開始是找那個郭大姐的女兒,找到了,但她養父母很警覺,連夜帶著她跑路。他們是本地人,知道哪兒好躲難走,故意帶著明萱繞圈,但好在最後追到了,孩子也願意見郭大姐,和她談談後面的事。”
任姐說到這裡,抬手捏了一下翟忍冬的肩膀說:“雖然隻是其中一個孩子,但足夠郭大姐打起精神繼續生活。忍冬,你又做了件好事。”
翟忍冬說:“人是辛姐找到的,跟我沒什麽關系。”
任姐看翟忍冬一眼,繼續往下說:“出問題是在回來的路上,明萱說她遇到那夥人了。”
翟忍冬目光一頓,轉頭看向任姐:“拐辛姐妹妹那夥人?”
任姐:“嗯。”
辛明萱的事翟忍冬很清楚,她有一個妹,比她小兩個月,一開始是她高中學校的同班同學,後來她爸離婚再結,後媽把她同學帶過來成了她妹。
辛明萱愛自己母親,恨隻會喝酒打牌的爸,連帶的對那個後媽和沒什麽錯的妹也看不順眼,沒少在家裡學校跟她過不去。
但對方是個寡言面冷卻心好的人,會給晚回去的辛明萱留燈留門,給偏科的她總結考試重點,給罰站的她手裡塞巧克力,給體育課上得滿頭大汗的她一瓶冰水,給生了病縮在床上哭的她一整夜的陪伴。辛明萱被爺爺拒絕一起生活崩潰大哭的時候,對方在旁邊陪著,說“我媽跑了,我沒親人了,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一直陪著你”;辛明萱看到她爸為了打牌賣她媽陪嫁和他大打出手的時候,對方拉開她,一板凳把她爸打進了醫院。
那一板凳,她爸後來隻要喝了酒就會加倍還回去。
她哥表白不成,跟在後面有樣學樣。
這些都是辛明萱有一天突然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她爸她哥快把那個人打死的時候才知道的。
辛明萱立刻從學校往回跑,還是隻看到了地上的血和一個摔爛了的聖誕禮物。
是那個人攢了半年錢買給辛明萱的。
辛明萱說她就是在那一秒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歡那個人的,但不論她是瘋了一樣掐著她哥的脖子,還是拿刀砍他爸都隻得到了一個答案:那個人跑了。
跑去哪裡辛明萱不知道,她在那座城裡兜兜轉轉一整年,高考都結束了,還是沒有打聽到任何消息。
那個人好像從人間蒸發了。
幾年後,辛明萱大學畢業,去了世界五百強企業工作,因為表現出色,工資和職位一升再升,可她卻在第三年毅然辭職。
翟忍冬問過原因,她說從一個人販子嘴裡聽到了那個人的消息。
之後,辛明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打拐上,從一個人孤軍奮戰到現在十五人的團隊,她們分散在全國各地,讓很多家庭重聚,包括即將和女兒見面的郭大姐,但辛明萱真正想找的那個人始終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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