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問她:“美好很重要嗎?”
她努力的在我懷裡撐起一點身體,下巴墊在我的膝蓋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扭曲的姿勢,看著倒真像是一條美人魚了。
“很重要吧。”我其實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可仍然感覺到她在吃力地眨著眼睛。
“為什麽?”
她安靜了很久。
海風和海浪聲在耳邊,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沉靜下來,等著她的答覆。
可是她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
她說:“我想聽你唱歌。”
在一個比煙花還要短暫的瞬間,我的直覺告訴我周令也想到了我那天晚上說的話。
我告訴過她不完美也可以被愛。可能她記住了。
於是她想聽什麽歌我也自然知道。
至少還有你的副歌部分是我最喜歡的。在當下也最合適。
“如果全世界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這裡,就是生命的奇跡……”
我唱的很小聲,只有我和她能聽見,也只需要我和她聽見。
第18章 公主
和周令也到達樟市的第四天,我說我們回去吧。
當時周令也坐在床上,背對著我□□,露出她光潔細膩的後背。
她有一陣子沒回應。過了這一陣子她喃喃:“……不能不回去嗎?”
我從後面摟住她,說:“寶貝你的志願都提交了,我們總是要回去的。”
周令也的志願在出成績後的第三天就填報完畢。
南明大學天文系,是周令也一直很想去的。
當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周令也還是選擇了專業服從調劑。
周令也沒動,任由我抱著。她說:“可是我們也可以等開學再回去。”
我沒答應,也沒解釋。只是說:“回去吧。”
我們不可能逃一輩子。
周令也往前倒,離開我的懷抱。
她趴在床上,肩胛骨高高聳起又輕輕顫抖,看上去異常單薄。我俯下身去吻她的肩胛骨,說:“對不起。”
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是我們不可能逃一輩子。
真實的理由是我們沒有錢了。
一天五十的房費我們交不起,更不用說一個月一千的租金,還要付三押一。
周令也哭過之後,我掏出口袋裡全部的錢放到床上,一共是五十塊三毛。
她紅著眼睛,無聲地從自己的包裡翻出一張一百,放到我的錢上面。
從樟市回丘市的火車票八十塊錢一張,還差十塊錢。
周令也說:“我們不回去了。在這裡打工,像你之前一樣。”
周令也又說:“我也可以去打工。我可以去洗盤子,可以去搬貨。”
我把周令也的手朝上一翻,露出她柔軟的沒有繭子的掌心,說:“不可以。”
“為什麽?”
“因為你是公主。”
“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公主。”周令也一字一頓,說話的時候眼睛又紅了。
我知道。
公主不會住在這種潮濕陰暗的小旅館裡,不會連陽光都不敢看見,公主的身上也不會有彎彎扭扭,一看就是求死未遂留下的傷疤。
周令也不是真正的公主,她只是我的公主。
我俯下身去,親吻公主的掌心。
“我們回丘市,我會想辦法。”我抬起眼對上她濕漉漉的眼睛,“然後等我們回去了,你去上學,我努力賺錢。等存夠兩萬塊錢我們就真正的離開丘市,你想去哪個城市都可以,我們再也不回去了。好嗎?”
周令也又哭了。
她趴在我的懷裡,哽咽著,壓抑著小聲哭泣。
我說對不起,說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這三個字之外,我實在沒有別的話可以再和她說。
十九歲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賺錢,不用特別多,兩萬塊錢就足夠了。有了兩萬塊錢,我就能帶著我最愛的人遠走高飛,離開那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可是我沒有兩萬塊錢。
我在夜裡十點的火車站捏著一張火車票又開始盼望長大。
再大一點,到二十九歲,我總不會為了一張八十塊錢的火車票發愁了吧?那時候,我應該也能有兩萬塊錢了吧?
周令也站在我身邊。
我把唯一一張車票遞給她,然後假借送人的名義和她一起到了站台。
我讓周令也先上車。
她猶豫著看了我好幾眼,我向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她才扭過頭去上了車。
等到火車發車的前一秒,我趁列車員不注意跳上了車,然後跑到周令也的身邊。
周令也看見我很高興,想跟我說什麽,但先看向身邊坐著的人。
我又衝她笑一笑,然後說:“你好好坐好,我先回我那邊了,一會兒下車見。”
我是故意這麽說的,為了讓周令也身邊的人覺得我也是有車票的,只是和她在不同的車廂。
周令也點點頭,對我說好。
我轉身往前走了一個車廂,在看見列車員之前躲進了廁所。
十個小時。
我在廁所躲了整整十個小時。
期間為了不讓人懷疑,我輾轉了好幾個廁所。
逃票這件事兒雖然我是第一次做,但是我想膽子稍微大一點,謹慎一點,應該可以,和逃學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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