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落入此般險境。
“哢嚓——”
熟悉的聲響令他渾身一緊。
“哢嚓——”
又是一聲!
短暫的呆滯後,他吭哧道:“你……你在……幹什麽?”
快門聲不斷響起,閃光燈的光芒透過T恤,刺激著他的視網膜。
殘影笑得肆意而狠辣,“你不是愛拍嗎?你不是愛看嗎?哈哈哈哈!”
他像擱淺的魚一般喘息,殘影冷森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膜——
“我滿足你,我讓你心滿意足地去死!”
第3章 獵魔(03)
經濟結構轉型之前,冬鄴市曾是一座重工業城市。
與大型工廠相伴而生的是半封閉社區文化——以工廠為核心的社區內,不僅有中小學、醫院、百貨商場,大一點的還有屬於自己的游泳館、奶牛場。
三十多年前,冬鄴市最重要的工廠當屬雄踞西城區的天洪兵器製造廠。其社區智能、工人福利完善到如今的年輕人難以想象,教育方面從幼兒園到高中應有盡有,娛樂方面甚至有一座面向少年兒童的科普遊樂場。
如今,天洪兵器製造廠早已從冬鄴市撤出,廠房與社區被高樓大廈所取代,唯一保存著當年風貌的僅有那座曾令全城小孩向往的科普遊樂場。
連廠子都不存在了,科普遊樂場為什麽還留在原地?
這與當時冬鄴市的客觀情況有關——十數年前,市內僅有公園性質的遊樂場。這些遊樂場加起來,都沒有天洪的科普遊樂場影響大。天洪撤離時,一家地產開放商在西城區政府的授意下,將科普遊樂場從天洪兵器製造廠手中買了過來,準備升級維護,打造為一處收費景點。
然而事與願違,經濟結構轉型意味著大量外地資本、新興行業湧入冬鄴市。科普遊樂場在天洪退出後僅輝煌了三年,就被兩座規模宏大的現代化連鎖遊樂場取代。
大約從十年前開始,科普遊樂場就不再有人管理。而因為合作糾紛、利益糾葛,那裡也無法拆除。
時至今日,科普遊樂場已經成為冬鄴市的一個笑話。
不少年輕人將它戲稱為“童年的墳場”。
近年來,這座“童年的墳場”居然成了攝影愛好者與小情侶的鍾愛之地。
冬鄴市日新月異,科普遊樂場周圍全是高聳雲天冷硬精致的商業寫字樓。它的敗落與陳舊恰好成為另一種引人入勝的風景,吸引著對城市感到厭倦,又無法從城市逃離的人們。
夜已深,寫字樓的LED燈照在科普遊樂場的邊緣,照不進最深處。
一輛斑駁的遊樂火車停在瘋長的灌木中,頭尾兩截已經脫落。急促的喘息聲從正數第三截車廂裡傳出,忽然,一隻手拍在汙黃肮髒的玻璃上,指甲摳動,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這輛生鏽的火車,白天是“小清新”們的最愛——人們在鐵軌上擺出各種憂傷的姿勢,然後由鏡頭定格,再配以一段諸如“我的傷痛你不懂”之類的文字,發在社交網站上;到了晚上,火車則成為聲色男女的享樂窩。
十分鍾後,歪斜著的車門被“哐當”推開,一個穿著白色吊帶裙的豐盈女人率先從火車裡躍下。只見她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摸出打火機,“叮”一聲點燃手中的女士香煙,愜意地吞雲吐霧。
不久,打著赤膊的男人也跳了下來,與女人共抽一支煙。兩人依偎在一起,低聲說話,時不時發出曖昧的笑聲。
三支煙之後,女人拍了拍裙子,看樣子是打算走了。
男人卻似乎意猶未盡,牽住她的手,又是親又是嗅。
女人笑呵呵地妥協,晃動著曼妙的腰身,“我們換個地方。”
這科普遊樂園有的是像火車車廂一般的密閉空間,男人四處看了看,眼睛一亮,“我們去那兒打個卡。”
女人循著男人的手指望去,細眉微皺,“不好吧?那裡太危險了。”
男人指的,居然是一架懸在鋼架上的腳踏飛車。鋼架離地面約有三層樓高,腳踏飛車沒有任何安防設施,單是爬上去就相當危險。
“危險才刺激啊。”男人笑著引誘,攬著女人的肩膀,“小珊,不是你提議我們每周去不同的‘玩具’上打卡嗎?怎麽,換個在天上的就怕了?”
女人嬌哼一聲,“我怎麽會怕?”
“那就走。”男人自信滿滿,刻意展露著男子漢的勇猛,“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不久,二人攀上了腳踏飛車。這老古董在鋼架上搖搖欲墜,不斷發出吱吱呀呀的響動。更令人心底發毛的是,飛車內的大多數細條欄杆早就斷裂開來,其中三根支楞著,形如尖銳的鐵刺。一旦撞上去,後果不堪設想。
女人小心翼翼地抓著尚未斷裂的欄杆,一張臉驚得煞白,“算,算了吧,這玩意兒太不保險了,我們動作一大,它鐵定掉下去。”
男人吞了口唾沫,顯然也害怕了,卻不願在女人跟前露怯,逞強道:“別怕,沒事。這裡又沒多高,咱們還有車廂給護著。就算真掉下去了,也摔不出毛病。”
說完,男人就伸出手,打算將女人拉入自己懷中。
女人卻腳下一滑,往右前方栽去。
腳踏飛車本就不穩,壓根經不起折騰,女人這一栽,直接讓車體失去平衡,車輪在鋼架上“咯噔”一響,竟是直接脫了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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