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雁舟若有所思,片刻後道:“你真不擔心?”
“李局年齡到了,不可能繼續主持刑偵局的工作。我還沒去特別行動隊之前,就看出他在嘗試逐步放權。梁棹是個優秀的刑警,資歷也夠,但視野不夠開闊,格局也不大,比起親自當一把手,更適合在一把手手底下工作——這些我都能看出來,李局難道看不出?”明恕推開車門,一條腿已經跨了出去,“領導不管換成誰,重案組仍然是重案組。”
陸雁舟默了一瞬,笑道:“看來你在特別行動隊這一年沒有白待。”
明恕回頭,“嗯?”
“成熟了。”陸雁舟說。
“我以前很幼稚?”
“也還行吧,比我幼稚一丁點兒。”
兩人待在車邊閑扯了兩句,陸雁舟忽然往明恕身後道:“梁隊。”
聞言,明恕往後一轉,見梁棹正朝自己這邊走來。
梁棹大塊頭,皮膚黝黑,國字臉,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老實、憨厚、不懂得逢迎。
“梁隊。”明恕也道。
梁棹一點頭,聲如洪鍾,“回來了?”
“嗯。”明恕視線往樓裡一瞟,注意到某個透著光的窗戶,“李局還在?”
“這不等你去報到嗎。”梁棹額頭上有一塊猙獰的傷疤,是十年前追捕毒販時留下的,本來可以做疤痕修複,他卻執意讓那“勳章”留在原處。
此時,他興致似乎不太高,說話時臉上帶著一分慍色,令傷疤看上去也更加可怖。
陸雁舟將之解讀為陷入人生低谷,精氣神都中了毒。
明恕卻不怎麽在意,寒暄幾句後便向樓裡走去。
李局的辦公室在六樓,往下一層就是重案組與刑偵一隊、二隊的辦公區域。明恕未在五樓停留,直接去了六樓,在李局門口略正衣冠,正要敲門,忽見門從裡面打開。
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形擋住了從辦公室裡射出的光。
明恕抬起眼,撞入男人靜海一般深邃的眼眸。
男人個子很高,接近一米九。和梁棹那種“雄壯如山”的高大不同,男人身姿挺拔利落,像一柄鋒利而沉重的長劍,帶著凜凜颯氣直戳在天與地之間。
而男人的眉眼卻不若身姿般氣勢恢宏,反倒顯得華美,有幾許柔情似水的意思,眼神溫和,帶著上位者的寬容與從容,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隻一眼,就似鋒芒畢露的利劍被收入雕工精美的劍鞘。
無論誰來看,都會有短暫的失神。
“明恕來了。”李局的聲音從男人身後傳來,明恕這才回神,應道:“李局。”
男人半側過身,禮貌地讓出一條通路。
“來得正好。”李局走上前來,向男人一揚手,介紹道:“來認識一下。這位是蕭遇安,蕭局。”
明恕再次看向男人,伸出右手,“重案組,明恕。”
蕭遇安微笑握住,嗓音低沉磁性,與周身散發的氣場一樣溫潤而深藏不露,“久聞大名。”
“蕭局目前主要抓你們重案組的工作。”李局幹了半輩子刑警,心態平和,沉穩持重,不像梁棹那樣將情緒寫在臉上,說著轉向蕭遇安,又道:“明恕剛從公安部回來,如果有什麽不適應,還得勞你多費心。”
蕭遇安垂眸,語氣淡然,話中含笑,“應該的。”
明恕跟著李局進入辦公室,蕭遇安先行離開。李局親自沏了茶,問起這一年在特別行動隊的收獲。明恕收起散漫,詳細匯報,最終總結為四個字——受益匪淺。
李局笑了,“你小子就是搞刑偵的料,我沒看走眼。”
明恕向來受得住表揚與誇讚,即便在頂頭上司跟前,也不會假惺惺地客氣,“您眼光好。”
李局隔空衝他一點,寄予厚望的意思明顯。
跟領導報完到,假就算是銷了,明恕向樓下的重案組走去,途中經過蕭遇安的辦公室,不由得腳步一頓,視線一斜,但到底沒邁過去敲門。
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半刻。
大晚上的,重案組人員不齊,一些在值班,一些在查閱過去的案卷。明恕人還未到,點的外賣先到,易飛拆開外賣袋一看,就嗓門一扯嚎了起來:“感天動地!老子終於可以撂擔子了!”
“誰準你撂擔子?”明恕大步走入,眼中有幾分玩笑似的漫不經心,又有一絲久別重逢的懷念。
重案組整個喧鬧起來,易飛丟下外賣,手臂一張,作勢要抱,“兄弟,你可算回來了!你要再在那邊待下去,我就要撐不住了!”
明恕將人摟住,力道十足地拍了兩下,“辛苦了辛苦了,看給苦得,都痩了。”
易飛是重案組的副組長,29歲,工作兢兢業業,不求功名,是真的熱愛刑警這一行,與明恕搭檔多年,配合非常默契。遇到要案時,常是明恕衝在前頭,想法天馬行空,他則穩在後方,甘當綠葉。這一年明恕暫時離開,他不得不以副組長的身份扛起正組長的責任,既要應付上面的領導,又要引導下面的隊員,壓力可想而知。
“師傅!”方遠航紅光滿面地跑來,端端正正地敬了個禮,意氣風發道:“我留下來了!我沒讓你失望!”
明恕彎起眼梢,“我的徒弟,留不下來也太丟人了。”
方遠航一張朝氣蓬勃的臉倏地更紅,抓了抓頭,連忙向易飛遞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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