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冬鄴市出發,方遠航心裡就壓得沉沉的,一方面肩上扛著破案的壓力,一方面在意余大龍的事,但來到廂山市的瞬間,呼吸著熱氣騰騰的空氣,在明朗的陽光下換上夏裝,感覺陰影確實消散了不少。
“因為這裡的天氣。”明恕說:“對長期壓抑的人來說,這裡是個難得的療傷聖地。”
方遠航馬上反應過來,“段韻口中的那位兄長,是因為心理上的問題,而到這裡來療傷?”
明恕搖頭,“不一定,我只是突然從自身的體會出發,想到了一種可能。”
方遠航一想,神情頗為嚴肅,“可能性不低。”
明恕側過臉,“嗯?”
“我們這次追蹤的‘第三方’,不就是個心理有嚴重問題的人嗎?”方遠航說:“‘復仇’這種念頭,不少人都有,比如余大龍,但不是每個人都會付諸行動。凶手不僅謀劃了一個巨大的局,手段還極其殘忍,將當年受害者們承受的痛苦,返還給尹甄等人。凶手的心理已經,或者說早就不正常了。”
明恕盯著方遠航看了會兒,方遠航被看毛了,“師傅,你再看我就臉紅給你看哦。”
明恕笑了聲,“徒弟這腦子是越來越管用了。”
兩人說著來到段韻曾經的攤位前,那兒現在是水產品攤,一個中年男人正在給客人剖黃鱔。
越是小的地方,忌諱就越多,在廂山市,人人都知道段韻因為欠錢,被幫派給害了,他的攤子就是不吉利。絕大多數人就算便宜,也不願意在他的攤子上做生意。這中年男人顯然與眾不同。
明恕稱了兩斤黃鱔,一邊等中年男人剖,一邊詢問段韻的事,得知對方就住在段家對面,看著段韻長大。
“你們是警察?”男人斜著看明恕。
明恕出示證件,“對。”
“喲,外地來的?”男人笑得有幾分匪氣,“那正好,我們這兒的警察不管事,不然段韻那小子也不會出事。我兒子和段韻關系好,但他現在搬出去了,守山你們知道嗎?”
方遠航說:“就是城西那個護林站?”
“對我們這兒還挺熟。”男人打量了方遠航一眼,“對,我兒子在那兒當護林員。他叫柯正,你們就說我讓你們去的。”
護林是個清貧乏味的差事,很少年輕人願意乾。還沒見到人,明恕就猜測柯正性格內向,不擅長與人交往。
見到人時,果然如此。
“段韻是我,是我朋友。”護林站暫時只有柯正一個人,其他人進山巡邏去了,柯正隻斜了明恕一眼,就低下頭,緊張地擺弄手指。
“段韻有個兄長,你知道嗎?”明恕問。
柯正忽然挺直腰背,眼睛閃過顯而易見的驚訝。
“看來你知道。”明恕說:“他叫什麽名字?”
柯正說:“那人不是段韻的親兄長,只是他認的哥哥。”
明恕問:“他們是怎麽認識?”
“他們……”柯正結結巴巴地說:“那個人,勾,勾引段韻。”
方遠航險些將茶水噴出來,“什麽?”
段韻21歲那年,一個名叫“尹卓”的男人背著旅行包來到廂山市,男人比段韻年長2歲,在群山裡迷了路,被段韻發現,救了出來。
廂山市周圍全是原始叢林,迷路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如果沒有段韻,尹卓說不定會死在裡面。
但尹卓似乎並不太感激段韻,成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十分陰鬱。
柯正提醒段韻,說這種來路不明的人最好是不要招惹。但段韻不聽。
那年廂山市的旅館還不多,尹卓租住在一家人閑置的院子裡,什麽也不乾,很少出門,偶爾去便民廣場上買點菜和水果,和那些遊手好閑的人沒有區別。
段韻從小就是做好事一定要做到底的性格,知道尹卓的住處後,就時不時去找尹卓,給尹卓送些新鮮的菜。
柯正後來再次見到尹卓時,發現尹卓似乎沒有剛來時那麽陰鬱了。
但柯正不懂,明明是段韻救了尹卓,為什麽段韻還反過來崇拜尹卓。
尹卓在廂山市待了小半年,具體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柯正不知道。後來柯正問段韻,尹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段韻說,他很厲害,當過兵,還念過大學,這次來廂山市,是因為掉入了人生低谷,出來透透氣。
“他說我是他生命裡的太陽!”
柯正至今還記得段韻說這句話時那開心的模樣。
“你為什麽說尹卓勾引段韻?”明恕問。
柯正沉浸在回憶裡,額頭漸漸出汗,“難道不是嗎?我不知道他都跟段韻說了什麽,但如果不是勾引,段韻為什麽對他那麽好?”
明恕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那你還記得尹卓長什麽樣嗎?”
柯正緊皺著眉,似乎是在思考,最終卻搖頭,“過去太多年,我隻記得他很高,超過1米8,皮膚比我們這裡的人白,說流利的普通話,他具體長什麽樣,我形容不出來。”
由護林站返回市內的路上,明恕將情況告知蕭遇安,“尹卓”這個名字立即進入系統中。
“我估計尹卓不是真名。”掛掉電話後,明恕揉了揉眉心,“也許連‘當過兵’、‘念過大學’都不一定是他的真實情況。”
方遠航說:“段韻將尹卓看做兄長,尹卓說段韻是他的‘太陽’,旁觀者柯正認為尹卓勾引段韻……這段三角關系還真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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