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變得越發凝滯,悟悍一直沒有抬起的頭終於抬起,一簇蒼老的目光射向易飛。
悟悍說:“你們來查海鏡寺,其實是對的。”
易飛說:“嗯?”
“因為住在這裡的,都不是什麽心善之人。”悟悍唇角忽然勾起一個顫抖的笑,這笑無奈、險惡,又局促,似乎不該出現在一個身穿僧袍的人臉上。
易飛一怔。
悟悍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們這兒,都住著一個惡魔。”
說完這句話,悟悍便再次垂下頭顱。
易飛問:“‘我們’包括窺塵大師?”
悟悍緘默不言。
“易隊!易隊!”肖滿從後院的禪房裡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物證袋。
易飛一眼就看見,物證袋裡裝著的是一枚生鏽的鐵釘。
“看我發現了什麽!”肖滿將物證袋遞到易飛眼前,“禪房裡居然有這種釘子!”
易飛接過,仔細一看,物證袋裡的鐵釘與呂晨趙思雁身上的那十枚極為相似!
當初為了尋找相似的釘子,重案組跑遍了主城區和首泉鎮的工地與建材市場,得到的反饋都是——這種釘子早就被淘汰了。
現在竟然在海鏡寺的禪房裡被找到!
“到底是不是同一批次,這得回去檢驗之後才知道。”肖滿說:“不過看這生鏽情況,已經八九不離十了。我剛才把後院禪房的所有釘子都看過一遍,全是這種釘子,而前院的房子用的卻是較新的釘子,前院近年修繕過,但後院沒有修繕的痕跡,工具箱裡還剩下七枚一模一樣的鐵釘。對整個禪房來說,七枚備用釘實在是太少了。”
易飛說:“所以工具箱裡本該有十七枚鐵釘?”
肖滿點頭,“我是這麽想的!”
“但你們剛進禪房時不是說,裡面至少三個月沒人進去了?”易飛問:“那工具箱呢?有近期被人動過的痕跡嗎?”
肖滿反應過來,“沒有,上面的灰塵很平整。”
“這就怪了。”易飛道:“如果殺害呂晨趙思雁的人是從工具箱中拿走了鐵釘,這個人要麽飛簷走壁,要麽提前數月就拿走了十枚鐵釘。邏輯上說不通啊。”
肖滿說:“凶手一早就有計劃?鐵釘本來不是為呂、趙二人準備,卻最終用到了呂、趙二人身上?”
易飛說:“那這十枚鐵釘,原本應該釘在誰的身上?”
肖滿狠狠甩了下頭,“飛子,你別拿這種眼神盯著我看,我他媽還以為自己要挨鐵釘了!”
易飛歎了口氣,“先給鐵釘和工具箱做鑒定吧。”
明恕沒再趕去祈月山,就在刑偵局等著。
重案組和刑偵一隊沒有一人休息,深夜,各個窗戶都還亮著燈。
經鑒定,呂晨趙思雁身上的十枚鐵釘與海鏡寺後院禪房所用的鐵釘屬同一批次,而裝有鐵釘的工具箱內外,沒有一枚指紋。
如果說之前重案組只是懷疑呂晨趙思雁的案子與海鏡寺有關,現在的證據就徹底將兩者拉到了一起。
“沒有人會刻意去抹除一個普通工具箱上的指紋。”肖滿說:“除非這個人明白,自己的指紋絕對不能留在工具箱上。”
“我還是之前那個疑問。”易飛說:“如果工具箱有近期被動過的痕跡,那就是凶手在殺害呂晨和趙思雁之後取走了鐵釘。但鐵釘早就被拿走了,凶手這種行為該怎麽解釋?”
明恕在易飛背上輕輕擂了一拳,“鑽牛角尖了。”
易飛抹了把臉,“我知道,但……”
明恕知道易飛想說什麽。
現在重案組手上,等於已經有三個案子了,線索紛雜,乍一看讓人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哪裡都該查,誰都可疑,鑽任何一條線都可能是在鑽牛角尖,但偏偏現在任何一條線都不能放。
“嫌疑比較大的就是那五名僧人。”易飛靜了片刻,“悟悍給我說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大意是在海鏡寺裡禮佛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明恕瞳光一深,“他這麽說?”
“很奇怪是吧?”易飛道:“而且我隱約覺得,他還想向我表達,窺塵大師也不是什麽善人。小明,悟悍這五人算是好查的,他們的戶籍信息在派出所那裡都有,兄弟們已經在排查了。但那個窺塵大師,我們一天找不到他,就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明恕說:“你確定找到他,我們就能確定他的身份?”
易飛苦笑,“他的身份,就是沒有身份。就連在海鏡寺裡待得最久的悟世,也說不出這個窺塵大師到底是什麽來頭。不過從年齡上來看,這個七旬老人其實已經不具備作案能力了。”
明恕說:“這個失蹤的窺塵,到底是不是那個在海鏡寺生活了幾十年的窺塵?”
“你這想法……”易飛用力眨了下眼睛,“窺塵不是真的窺塵,有人在海鏡寺玩狸貓換太子這一出?”
明恕在抽屜裡一通翻找,摸出一瓶眼藥水拋給易飛,“蕭局說我亂用成語,我怎麽覺得你語文也不太好?”
“有嗎?”易飛接過眼藥水一看,“操,你這都過期了!”
明恕說:“那你別用。”
易飛眼睛實在不舒服,顧不得講究了,拿起就往眼睛裡倒。
“祈月山上的三名被害者,呂晨和趙思雁的人際網絡排查已經結束,她們遇害的最大可能,就是撞見了殺害邱岷的凶手。”明恕冷靜道:“所以偵查這兩起案子,出發點應該放在邱岷身上。而呂、趙身上的鐵釘又將線索指到了海鏡寺。是海鏡寺裡的人想要邱岷的命?海鏡寺這些僧人的底細,還有那些香客的底細,必須摸清楚。窺塵沒有身份,但有那麽多人見過他,我們可以給他做畫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