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對我來說,本就沒有意義。”
聞玨將水瓢扔進水桶裡,赤腳踩著木地板走過來,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經過阿暹時,伸手輕揉了下他頭髮。
到狹窄的陽台邊緣坐下來,摸過地上的紙盒煙,敲了支攏火點上。
聞玨叼著煙,仰頭看著窗外。
飄進的風將煙霧從齒尖吹向空中,撩動藍色的發尾。
一直望著他的阿暹有些恍惚,倏然覺得聞玨像海神波塞冬,守護自己的國度。
而國度裡只有窗外那座垃圾場,以及那座垃圾山。
聞玨單手撐著地面,背肌流利健碩,而白皙的皮膚上滿是淺粉色疤痕。
橫豎交錯,布在肩胛。
阿暹問這些疤痕的原因,安靜須臾,聞玨吐出口煙,不以為意道:“小時候有次過敏,忍不住癢抓的。”
爾後回頭看向他,笑問:“很醜陋嗎?”
阿暹誠實地點了下頭,說不是很好看,又問他為什麽不去祛疤。
而聞玨淡淡地說,“祛不了的。”
如今醫院的祛疤技術搞定這種較淺的疤痕不難,雖不知為何聞玨這樣說,阿暹認真思忖片刻,藍色的眼睛亮了一瞬,“那就蓋住。”
他跑到聞玨面前,指尖輕輕觸摸疤痕,微笑著說:“可以用漂亮的刺青蓋住。”
“刺青?”
韋京年瞥過一旁始終沉默的寧嘉青,想起那張照片上聞玨後背上的圖案,“你是說他背上的刺青?”
坐在餐桌對面的男人點頭,是韋京年先前聯系的學長。
一落地加州,便約了他出來。
學長應聲,“我也是某次聚會,聽華人圈的一個師姐講的……當時整個學院都看到了。”
那天下午是一節公共大課,來上課的人基本是華人留學生。
很久沒來學院的聞玨,突然出現教室。
他隻穿了件白色薄T,陽光透過來時,滿背的絢麗清晰可見。
說著,學長從手機裡翻出一張不太清晰的相片。
像素雖有限,但能看得出聞玨挺闊的身型,耀眼的藍發,以及後背的希臘神話刺青。
而寧嘉青卻沒半點驚愕,垂眼久久盯著照片中的聞玨,像是暌違已久地觀摩這幅油畫,他問:“這是什麽圖案?”
學長仔細想了下,說:“我記得他們說是希臘神話中的……厄洛斯與普緒克。”
工作室裡的吉卜賽人文身師,指著畫冊裡的這張圖,再次詢問:“先生,確定是這個圖案嗎?”
聞玨頷首,表示認同。
半透明的硫磺紙覆在寬闊的背上,文身師描繪著圖案,笑著說:“看來先生是為了愛人選擇這個圖案,厄洛斯和普緒克的愛情十分動人。”
趴著的聞玨卻否認,表示自己並沒有想這麽多。
當吉普賽人問他為什麽選擇這幅圖案時,聞玨隻說:“他們都有完整的翅膀。”
圖案幾乎鋪滿整個背部,尤其是肩胛處顏色美麗神秘。
刺青時間持續了一個星期才總算完成,文身師技術精湛,不僅線條清晰顏色分明,把背上的疤痕也遮得嚴嚴實實。
聞玨的後背紅腫隆起,卻不覺得痛。
阿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輕松的笑容。
他藍色的發,在陽光下光彩奪目,低頭對他說:“阿暹,趁著我頭髮的顏色還在,我帶你去太浩湖,見一見藍色的天藍色的水,還有不化的雪山。”
說到這,學長不禁感歎一聲,“該說不說,確實好看,當時好多人都追求他,不管男女……雖說國外開放,但當時他的導師就不好說了。”
聞玨的碩士導師,是位華裔,並且骨子裡帶著東亞傳統的嚴厲與內斂。
聞玨曾經是他最驕傲的學生,到後來成為常常警戒其他人的反面教材。
“按那小老頭的話來說——他已經墮落了。”
不同於本科時近乎滿分的績點,聞玨無故曠課,不參加考試,甚至會失聯一兩個月不來學校。導師也惱了他,把手上的資格給了別人。
“後來華人圈裡有人傳言,他染上了毒癮,和一個叫David毒蟲鬼混。也有人說他是同性戀,已經染上了艾滋,還有人親眼看到他出現在多人趴。”說著他嘲諷地嗤笑,“這邊兒太亂了,抵擋不住誘惑人大有人在,聞玨這種表面上優秀的人,其實最容易墮落……”
韋京年沒想到事情會是這種走向,心中隱隱約約升起些許興奮。
這些事情,就算真假摻半,也可以算是絕對的醜聞,那麽聞玨和寧甯的婚約……可當他看向寧嘉青時,心裡卻驀地一沉。
寧嘉青眉眼陰戾,看不出一點暢快亦或憤懣,沉聲問:“你講得是真是假?”
學長“嘖”了一聲,“當然別的不好說,被開除確實是真的。官網查不到畢業照,也沒有聞玨學位信息。而且退學函都是要發到家人手中去的,所以他家裡人也肯定清楚。”
“聞玨。”
聽到威嚴的中年男聲,聞玨驀地停住腳步,斂著唇看向公寓走廊拐角走出的男人。是他的父親。
阿暹站在聞玨身後,看向不遠處的中年男人,察覺到氣氛的不對。
“……玨”
聞玨依舊對阿暹笑著,回過頭輕聲說:“先回去,去找克雷德。”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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