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
阿暹最終點了下頭,離開了廉租公寓。
走廊再無第三人後,始終沉默不語的父親上前。
倏地抓起聞玨藍色的頭髮,反手給了他一耳光。
退學通知函已經發到他的郵箱,他一時間推掉手頭工作,瞞著所有人飛到了加州。
“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我真是後悔把你送來——”
這一巴掌很重,打得聞玨鼻孔流出鮮血,淌過嘴唇,滴在鎖骨和胸襟。
半邊臉麻木到沒有任何感覺,而嘴裡滲進的血腥味卻讓他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
輕蔑無畏的態度,讓父親大為震驚,瞋目切齒。
失去理智地抓起倚在一旁的金屬晾衣杆,毫不猶豫地一杆抄在聞玨的左眼。
“聽別人說,聞玨來學校領學位證書時看見他眼睛上戴著醫用眼罩,紗布遮不住的地方,都是烏青和淤血,腫得眼眶都要看不見……”
學長繪聲繪色地說,仿佛自己親眼見過。
韋京年不動聲色地掃過寧嘉青,問:“他眼睛受傷了,怎麽回事?”
學長搖頭,“這我不清楚,聽別人說是和那些毒蟲嗑藥嗑瘋了,大概是加入了什麽慕殘組織之類的,聽說他還賭博靠——”
黑色的桑葚汁從他頭上稀稀拉拉地淌下來,學長抓下兩片青檸,難以置信地看著潑他的寧嘉青:“你搞什麽?京年,你他媽的這什麽朋友,向我打聽事我哪一句說謊了,都他媽事實啊——”
在周圍人驚呼和男人的慘叫聲中,寧嘉青扔掉手裡的玻璃碎茬,無視他鮮血直流的額頭起身離開。
等韋京年處理好爛攤子,看到寧嘉青正在路邊垃圾桶旁抽煙,白色的煙管被血染紅。
他忍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走過去聲音不自覺提高:“嘉青,你是想告訴我——”
“對,我不信。”寧嘉青冷聲打斷,咬肌僵硬,一字一頓道:“我要親眼見到David.”
韋京年唇角向下,表情有些冷漠,“如果你見到這個人,事實就是如此呢?”
有車駛過,響起刺耳的鳴笛聲。
在嗡嗡的耳鳴中,韋京年聽見寧嘉青說:“我不信事實,我隻信聞玨。”
第65章 偽善者
聞玨的左眼受傷較輕,只是右眼被外力重擊,眼球出血,縫合後需愈合四個月以上,大概率會影響眼部功能,留下輕微後遺症。
等麻藥消散,聞玨醒來時看到父親坐在床邊,輕輕叫了聲:“爸。”
父親的臉上終是浮現不忍,他長歎一口氣,似妥協道:“送你來時也才十七,正是受人蠱惑的年紀……如果實在不想呆在這裡,就回去吧。”
他聲音低了些:“爸的身邊只有你了,你弟弟還小,你爺爺他要不行了,大夫說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
聞家幾個兄弟眈眈逐逐,父親比起幾個弟弟,能力遜色一截。
如今能在聞氏有今天的地位,仰仗聞老爺子對這位長孫的厚望。
空氣靜默許久,聞玨點頭,道歉先從他口中說出:“對不起,是我不懂事。”
對於兒子如此之快的回心轉意,父親欣慰地笑了,語重心長道:“你弟弟要是有你一半聽話就好了,也不至於如此頑劣,鬧得我真是頭疼。當初就是勸住你媽,真不該生下來……”
念叨完陳年往事,又告訴聞玨:“過幾個月等你傷好全了再回京城,別讓人糟了閑話。”
出院後,聞玨按照父親的要求,住回了以前的公寓。
那段時間陸炡忙於法務考試,在圖書館熬到凌晨才回去。
擰開門時,一貫昏暗空蕩的房子,傳出灶火的溫度。
很久沒回的聞玨,竟站在鍋前熬著奶油蘑菇湯。見他回來,笑著說:“備考辛苦了,吃點夜宵。”
陸炡來不及喜悅,看到他眼睛的傷,三兩步走過去,想伸手去碰,又不敢:“這是怎麽弄的?”
聞玨盛好意面,隻說:“小傷。”
先不說被眼罩遮住的右眼,沒作處理的左眼眼白全是紅血絲,哪點都看不出是小傷的程度。
陸炡一再問他是怎麽弄的,聞玨隻好如實道:“我爸打的。”
對方一時無言,心裡也猜到了大概是怎麽回事。
聞玨把餐食端到吧台,“吃完好好休息,別背法條了,不差這一晚。”
等陸炡用完宵夜,洗餐具時聽到衛生間有聲響。
走過去看到聞玨正對著洗漱台鏡子,手裡的電動剃刀嗡嗡響著。
聞玨從鏡子中看了眼陸炡,什麽都沒說。
一手插進褪得發黃的頭髮,像深秋蔫掉的風鈴草。剃刀貼著髮根劃過,發絲落在白色瓷磚上。
看著陸炡有些懵的表情,聞玨平靜地說:“只是覺得先前的樣子太蠢。”
眼看著鏡子裡聞玨稍長的碎發,被剃成貼著頭皮的發茬。
他個高肩寬,五官深邃。
此時戴著眼罩,陸炡恍惚覺得他像一只打碎的窄口瓷器。隨手理掉的頭髮,參差不齊的紋路,是碎片重拚之後的粗糙接口。
聞玨放下剃子,轉頭對陸炡說,“我要走了。”
“是這個男孩子啊——”
快餐店的服務員送上小食,瞥到寧嘉青面前桌上的照片,用浮誇的美式英語說:“我記得他!”
韋京年放下咬了一半的塔克,詢問:“您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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