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衣內兜的手機震動起來,陸炡掏出看著手機屏幕跳躍的名字,唇角扯出個冷漠的笑。
他接了電話,語氣卻溫和:“你好,克雷德。”
兩個小時後,橙色計程車停在費耶特街的公寓前。
見陸炡邁腿從車上下來,克雷德蒼白的小臉兒迎上靦腆局促的笑容,喊了聲:“陸先生。”
時隔半月再進入這所公寓,已是不同的模樣。
陸炡花費幾萬美金,將發霉殘缺的地板換下,補好漏雨的天花板。置換了嶄新舒適的沙發,修好了衛生間熱水器的故障。
對此,克雷德感激不盡。
那日陸炡走後,隔天有師傅上門,稱受雇主委托修繕房屋。
公寓大大小小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克雷德日常起居堪受困擾,期間多次去社區申請也都無果。
他語無倫次地感謝著陸炡,又感謝上主,淚水滴到甜膩的奶油湯中。
見狀,坐在餐桌對面的陸炡是一點胃口都沒了,隻吃了塊烤焦的口蘑便放下了叉子。
克雷德問他是不是不合胃口。
陸炡搖頭,解釋一上午都在滑雪場,感覺疲累沒有胃口。
“街上有家快餐店,我去給陸先生買披薩或者甜甜圈吧。”
“不用麻煩了。”陸炡雙手交叉放在桌上,輕歎一口氣,說:“我和聞先生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來加州這段時間能幫到克雷德先生也倍感高興。”
“只是我的年假即將結束,身為一名檢察官還有許多事要做……所以克雷德先生,我很需要關於阿暹的一些資料,哪怕對曾經的案件有一絲一毫的幫助。”
與上次不同,這個懦弱的男人眼睛裡少了警惕,點點頭:“陸先生同聞先生都是好人,我明白。事情過去這麽久,您願意相信阿暹的真正死因,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說著,他站起身:“陸先生,請您同我來。”
克雷德帶陸炡去了阿暹曾經居住過的臥室,他去世後的遺物依然擺在這裡,保留著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陸炡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電腦,問旁邊的人:“我可以使用嗎?”
克雷德猶豫著點頭,“只是時間太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正常開機。”
陸炡插上電源,按開主機。
“嗚嗚”的啟動聲持續片刻,屏幕亮起淡藍色的光,勉強進入了系統主頁。
老舊的主機支持不了幾個軟件,陸炡只能點進谷歌郵箱。
郵箱是自動登錄的,克雷德在一旁說這是阿暹的帳號。
自阿暹去世後,他在電腦中試圖查找過那份舉報犯罪集團的文件,但在整個硬盤裡都不見蹤影。
加載十余秒後,顯示出郵箱列表。
收件箱空,回收站空,而寄件箱只有一封郵件。
陸炡點開這一封僅存的電子信件,看到裡面的內容時,握著鼠標的手一緊。
正文只有三個漢字:玨,再見。
時間為11月24日,發送的時間幾乎與阿暹的死亡時間重合。
克雷德自然是看過這封郵件,在一旁說:“大概是阿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與聞先生做最後的告別。”
而陸炡卻不這樣認為,聞玨的私人或者工作郵箱帳號他爛熟於心,這串陌生的數字他未曾見過。
大概有一種可能。
——有人曾冒充聞玨與阿暹聯系。
陸炡面上不動聲色,將帳號記下後給技術部的朋友發了過去,拜托其調查帳號信息,以及恢復阿暹的郵箱數據。
老舊的機子撐不了太久,很快藍屏死機,不過也算及時得到了有效信息。
鼻梁上的鏡片映著電腦藍色的光,陸炡微微眯起眼。不禁在心裡自嘲一笑,事情的發展當真是越發出人意料。
臨走前,陸炡打量了一圈阿暹的房間,牆上掛著的一個三四寸的相框吸引了視線。
照片裡的主人公是阿暹,頭戴生日帽,面前的蛋糕燃著蠟燭,正合著雙手閉眼許願。
陸炡對阿暹沒有任何興趣,而是注意到他旁邊入鏡的左手。
白皙窄長的手,腕間帶著一隻銀色的米勒表。
這表太過熟悉,是聞玨在加州上學時經常帶的一隻,說是爺爺送給他的成人禮物。
看著相片中阿暹幸福的臉,陸炡後槽牙有點癢,皮笑肉不笑地對克雷德說:“看來聞先生,是真的很愛阿暹。”
聽此,克雷德的表情有些詫異,疑惑道:“聞先生,愛阿暹?”
陸炡側身看向他,挑起濃密的眉,表情在說“不然呢”。
“聞先生並不只愛阿暹。”
克雷德否認得篤定,仿佛陸炡剛才的話是對神明的褻瀆。
隨後他語氣多了幾分虔誠,在陸炡看來,他此時的笑容滿足而詭異。
克雷德說,“主愛每一個人。”
從費耶特街公寓離開,陸炡退了附近的旅館。
在市區訂了間五星級酒店,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到餐廳用了頓原切牛排,喝了兩杯紅酒,疲累焦躁的心情得以撫慰。
既然聲稱是度假,就該有度假的樣子。
陸炡摘下餐巾拿過桌上的手機,將這兩天在太浩湖拍的風景照,挑了幾張給聞玨發了過去。
並說:太浩湖的景色依舊極好,比起我們上學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停頓須臾,又發送:這趟算是沒白來,見到了想見的風景,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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