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玨想過死亡,也不懼死亡。隻想死的時候,別這般難看。
扯過一張紙巾擦乾手,要走時余光瞥到一隅銀色光線。
聞玨側過頭,看見黑色洗手台邊放著一隻梵克雅寶的星空表。
款式別出心裁,機械精妙小巧,星鑽光芒璀璨。
聞玨微微晃神,想到有一個人鍾愛這個品牌。
很快他又苦中作樂地笑了下,拾起表出去打算移交工作人員。
單手轉著手輪圈稍有不便,轉彎時左邊輪子卡在花籃與牆邊的縫隙中。
他正低頭調整著角度,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他身前。
高大闊落的身軀擋住光線,遮在聞玨身上一片陰翳。
一隻手攥住輪椅扶手,手腕的筋棱起,一股力將輪子托出。
然而當這隻手闖入視線時,聞玨隻覺冰涼的血液一瞬間緩慢凝滯。
他抬頭,一別兩年三個月零二十四天,又見到寧嘉青。
第69章 女朋友?
自邊境海峽正式通航,因船舶租賃業務,寧遠集團與宋氏的來往逐步密切。
宋冶平感慨與寧嘉青相差將近二十歲,卻像一見如故的知己,忍不住不惜降低自己的利益來促成他的事業。
這種場面話寧嘉青聽得太多,嘴上順著奉承兩句就過去了。
可沒想到回去之後,宋冶平當真叫秘書發來一封邀約郵件,簡單陳述降低貨船海裡租金的意向,意在和寧遠集團加深合作。
這事不知怎的很快傳到寧江耳朵裡,父親欣喜若狂,說宋冶平近期留在內華達州,親自監督壽宴準備,力保風光氣派。
宋冶平的慷慨程度遠超所想,為表誠意。寧嘉青暫停手頭上的工作,專程飛過去親自談。
可在首府呆了兩天,陪著宋冶平逛山逛水,談天談地,減租的事情三言兩語帶了過去。
直到晚上酒局,宋冶平將自己的獨生女叫到包廂,囑咐親自給他斟滿紅酒時。
寧嘉青眼底暗了一瞬,伸手松開領口的扣子,意識到自己被寧江和宋冶平給誆了。
來日宋冶平以身體不適為由,把監督宴會布置的事情交給了女兒。
又說她歲數小沒經驗,讓寧嘉青幫著處理些事情。等自己身上舒坦些,再具體同他談船舶減租的事情。
這會箭已經按在弩上,寧嘉青隻好一忍再忍。
宋冶平的獨生女名叫宋韞,從名字可看出希望小女性格內斂沉穩。偏偏養成位高傲的大小姐,卻還要聽家裡人的要求在他面前強裝嫻靜體貼。
他們中午時剛到度假酒店,碰到一位坐輪椅的中年亞洲女遊客。因不知度假酒店已被承包,又不太熟悉英語,正在大廳與酒店前台爭執起來。
宋韞直接讓保安把人請出去,拉扯間遊客手裡的咖啡撒了一身,她委屈得幾乎當場落淚。
寧嘉青讓酒店員工拿一套乾淨的工作製服幫她換上,髒掉的衣服立刻送去洗淨烘乾。
等對方情緒穩定下來,他蹲在輪椅面前,耐心向對方解釋酒店拒絕登記的原因。
所有事情處理妥當後,寧嘉青才去了洗手間。
咖啡漬髒了西裝外套,他脫下後一旁的宋韞趕忙接過。
看著他摘下手表,仔細的清理著手上的黏膩,忍不住道:“明明就是她的不對,嘉青哥和她說那麽多做什麽,還把衣服弄髒了——”
寧嘉青終於忍無可忍,斂眉冷聲道:“安靜。”
宋韞面上怔忪,抿了抿唇,小聲說:“我去把嘉青哥的衣服送去幹洗。”
等她走後,終於得了片刻的清淨。
寧嘉青挽起袖口,用水洗了兩把臉,在水流聲間忽然聽到一聲:“聞先生。”
脊背驀地一僵,他睜開被水沾濕的睫毛。
側頭看向無障礙衛生間的通道,隨著戛然而止的水流聲。
門從內向外推開,出來一位身穿淺藍色製服的護工與他擦肩而過。
寧嘉青伸手捋了把被水沾濕的臉,再次看向右側。
靜悄悄地沒有一點動靜,剛才那聲“聞先生”只是幻聽。
彼時宋韞送完衣服折回,說餐廳已經準備好午餐,等著他過去用餐。
她敘述著準備了哪些食材,忽瞥到他的左手,“呀”了一聲,“嘉青哥,你的手表呢?”
寧嘉青才注意到手腕空了,應該是方才摘下忘在了洗手間。
宋韞主動回去給他拿,剛走了幾步,又被寧嘉青叫住。
寧嘉青有一個原則,就是無論身處何種境地,他永遠相信自己的知覺。
那一聲“聞先生”絕沒有聽錯。
亞洲面孔的護工,聽聞璟行提過他大哥兩年前移居加州靜養,而宋家一早與聞家有來往……哪怕萬分之一是聞玨,相比起地球幾十億中兩人相遇的可能性,這也是大概率。
寧嘉青看向走廊盡頭的衛生間,眼睛微乜,低聲說:“我自己去。”
窘迫突兀的相遇,聞玨很快掩過臉上的失態,唇角揚起一抹自認為還算得體的微笑,輕聲說:“嘉青,好久不見。”
當真是好久不見,僅僅兩年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而在這一刻親眼見到旁人敘述中的寧嘉青,聞玨這才有了實感。
肩膀寬闊平直,向後梳的黑發一絲不苟,緊薄的皮肉貼著優越的骨相。
從前在聞玨眼裡,總覺得寧嘉青還小,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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