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覆著一層柔光的,做著鮮活表情地..
帶動他無止境鼻酸的...
也再也不屬於他的...
模糊輪廓。
...
許苑離開的那天路面的積雪已經融化的差不多了。
好不爭氣,一場鋪天蓋地將世界冰封的大雪甚至都沒堅持到半個月,放眼望去,視線裡又只剩獨屬於冬天那黝黑而貧瘠的土地。
許苑前腳剛踏出病房,後腳就縮在輪椅上喊著冷..
許染從行李箱裡抽出一件白色的連帽羽絨服套在許苑的身上,白色環保毛將少年巴掌大的臉圍了一圈, 襯得許苑眉眼越發乾淨。
倒像是又下了一場雪..
顧亦銘衣衫單薄的坐在床上,他的病房沒開暖風扇,甚至連空調也沒開。
從外面踏入像走進了冰窖。
顧亦銘端坐在床上,挺拔如山峰的鼻梁上冒著細細的汗珠,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洇成縷,配上鋒利卻又蒼白過度的臉,現在是真的像被封印在冰棺裡的吸血鬼了..
謝佳請推門走進病房裡的時候,顧亦銘正歪著頭,疤痕恐怖卻又新鮮的腺體無遮擋的暴露在空氣中,銀色長針扎在肉裡,正往針筒管裡抽著信息素..
淡黃的液體摻著殷紅血液一點點填滿針筒.
這是明顯是信息素不夠了,才把腺下血連帶著一起給抽出來了...
謝佳請一時間看花了眼,恍然間覺得醫生是在抽顧亦銘的命..
這段日子謝佳清心裡一直塞著一團火,每每處於爆發的邊緣,卻又無可奈何地沉沒到地平線之下..
謝佳請忍住搶走醫生手中的針管將其一股腦塞馬桶衝走的衝動,他在顧亦銘的身後來回走了幾圈,終於忍不住提醒道:“他今天要走了..”
顧亦銘沒回答,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嗯”。
謝佳清粗魯的抓亂自己的頭髮,他走到顧亦銘的跟前,忿忿道:“人都已經走了,現在活蹦亂跳的,你當誰還稀罕你那信息素.."
“怎麽信息素多的沒地方用了是吧...沒用你給我,我拿回家拌給多多吃,哪天多多分化了你也算推動了人類的進步...”
多多是謝佳清樣的狗,他這麽形容不可謂不難聽。
可顧亦銘竟像是一點也不在意,男人直愣愣地看著遠方,眉眼濃鬱的如同遠山的黛,囫圇吞吃著青色的天光,像被困在時光機裡手忙腳亂的拾荒者..
謝佳請順著顧亦銘的視線看去..
落地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的,窗外青灰色地面像一道長毯一直鋪陳到視線的盡頭。
路的兩邊一排排矮灌木叢上的積雪沒完全消融,躲進枝杈,不均勻分布,像一朵朵盛開的雪玫瑰...
一輛黑色七座路虎停在路的右前方,車門敞開著..
一個眼熟的大高個在來來回回搬著東西..
謝佳請立刻反應出來顧亦銘在看什麽..
果不其然,沒一會謝佳請的視線裡便多出一個身影,穿著白色的厚棉服,隨著輪椅的平行移送,像個鼓鼓囊囊的小團子..
醫生將密封好玻璃器皿放進顧亦銘的手裡,“顧總,信息素封好了。”
不等顧亦銘回答,醫生便迫不及待地退出病房。
這間病房太消沉,太壓抑,醫生並不願意多呆。
玻璃器皿握在顧亦銘的手中,被他的掌心帶出一層霧蒙蒙的濕氣。
“我...”顧亦銘的纖長的小指尾骨輕微蜷縮,他猛地從床上站起身,也不知道和誰說話,依稀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我去把它送給苑苑..”
看著握在顧亦銘手中的透明器皿,謝佳清扭過頭,收起帶刺的棱角,沉默地捂住眼睛..
他總算明白過來,顧亦銘為什麽非要抽這一管已經沒太多用的信息素..
....
顧亦銘的人生裡有太多關於許苑的預設..
從前,過去,將來,在一起的每一天..
卻從沒預設過有一天,他要親眼看許苑離開,從他的世界裡一去不返..
可悲的是,現在的顧亦銘卻就連和許苑告別的資格都不剩了..
他是害許苑流產的劊子手,是逼許苑跳樓的始作俑者..
他們之間,一個想挽留,一個卻徒增恨..
終究,他還是成了顧亦銘再也無法親口說再見的人..
於是顧亦銘挖空心思,傷害自己,終於找出這麽一個蹩腳而又上不了台面的理由...
顧亦銘攥著自己的信息素大步走在走廊上,又怕再也追不上似的奔跑起來..
心跳的聲音在耳邊無限放大,顧亦銘眼眶燒得灼熱,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模糊的聲音..
等我..
跑出走廊,轉個彎繞到醫院的門口,顧亦銘扶著門框緩緩平息自己的心跳。
那抹白色身影離顧亦銘不過咫尺,午後的光斑駁地穿過枝丫,切割成幾何形狀跳躍在少年的身上..
像音符,又像穿戴潔白婚紗的婚禮現場..
許苑..
顧亦銘張了張嘴,冷空氣像水灌進肺裡,他長大嘴拚命替換著氧氣,可他的喉嚨就跟像被什麽割開了一樣,他喊不出口..
許苑許苑許苑..
顧亦銘摳著喉嚨的,用起伏的胸口一遍又一遍模擬著許苑的名字...
就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許苑的身影突然停頓。
少年轉過身,回眸看向顧亦銘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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