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摁住自己的胸口,喃喃說道:“小景,你就非得剜我的心麽?”
須臾過後,薑佚明總算從強烈而龐大的痛楚中緩過神來。他抬起頭來,認真看著黎景說:“小景,求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很好、非常好,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認命一般地說:“我對你的感情始終沒有變過。我不可能不管你的。”
黎景嘴唇翕動,心臟跟著一抽一抽地疼著。薑佚明眸中的認真與執著不像作假,可薑佚明越是對自己剖出真心、越是情真意切,黎景就越是茫然惶恐。
漂泊了那麽多年,黎景自然希望有一個接納他的港口。他渴望得到愛,渴望得到溫暖,可到頭來,愛他的卻只有薑佚明一個。
可這又算什麽呢?
他們之間,隔著十八年的血肉分離,隔著十二年的一走了之。少年時的情愛早被仇怨齟齬衝淡,又有多少愛意能抵得過四千多個日夜的思念
重逢以來,黎景不是沒有為薑佚明的溫柔心動過,他只是不敢向前。
他生來帶著罪孽。他欠薑佚明與黎家父母的一生也償還不盡,現在又怎能堂而皇之地接受薑佚明的愛呢?
他有罪、更有愧。
黎景眉心緊蹙,眼眶中填充著一片紅潤的晶瑩。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壓抑著喉頭的哽咽,輕聲說:“薑總,這些天你看到了,我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做著最辛苦、最低級的工作。雖然有幾分姿色,但已經三十歲了。”
說著,黎景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霎時濕潤了。
“薑總,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啊,何苦要跟我在一起?”
第17章 來,我背你
何苦跟黎景在一起?
薑佚明苦笑,他從來都不覺得尋找、等待黎景是苦,更不覺的愛他疼他是累。
當初,少年的他會對黎景動心,或許是因為黎景俊秀的外貌,但愛上黎景卻遠沒有那麽簡單。
十幾年過去,薑佚明至今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黎景生日聚會的那個晚上。
那時候,黎景有很多的朋友,誰會不樂意與黎景這樣模樣俊俏又大方多金的人做朋友呢?
當晚,黎景的生日party一共有十幾個同學參加,琳琅滿目的禮物擺在了黎景的面前。他們大聲談笑著,言語間描繪的,都是薑佚明未曾接觸過的另一個世界。
他們各個住在高檔豪華的社區裡,父母不是知識分子就是生意人。幾百塊的T恤,上千塊的球鞋,幾千塊的電子設備,在他們口中就如同菜市場的蘿卜與青菜。
他們多多少少都聽說過薑佚明的家庭情況:薑佚明的父母早年都是國有皮鞋廠的職工,九十年代初期就雙雙下崗了。下崗後,薑佚明的母親經人介紹做起了保潔,而他的父親則因為身體不好,一直賦閑在家。
平日在學校裡、在教室中,他們礙於老師和同學的看法,很少對薑佚明表現出鄙夷與戲弄的姿態,可現在不一樣。
這是私下裡,是黎景的生日會。
於是,大家心照不宣地將薑佚明擠到了最邊緣的位置,沒人願意與他講話,甚至連個眼神都吝嗇給他。就連平日裡與他關系不錯的袁偉華,對他的態度都明顯變得冰冷生硬,就更遑論肖宇他們了。
不過,薑佚明並不在乎這些,他只是靜默地坐著,任憑滿桌驕橫跋扈的公子小姐們奚落他是不是沒準備禮物。
薑佚明的心中沒什麽起伏,他的胸腔中仿佛藏著一個巨大的海綿,無論什麽情緒都能悉數吸收,只有當他的目光撞上黎景慍怒的臉龐時,心裡才浮現出了異樣的波瀾。
他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書包。
這裡面,裝著他為黎景準備地禮物。
吃過飯後,一行人來到KTV。
薑佚明雖是土生土長的申城人,卻沒享受過這座國際化大都市的繁華,想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KTV。
來到包間後,肖宇他們自作主張點了一打的啤酒,黎景竟也興衝衝地與他們碰杯,一副不醉不歸的態勢。
薑佚明愕然,沒忍住在黎景端起酒杯時摁住了他的手。
“黎景,你不能喝酒。”
這話一脫口,薑佚明就感到了幾道詫異的目光。
同學們看看薑佚明,又互相對視,繼而爆發出一陣哄笑,那笑聲仿佛在說,你以為你算老幾?
黎景更加惱怒了,他的臉頰因為羞怒而浮出兩團紅暈,清澈明亮的眼睛瞪得渾圓,朝薑佚明怒道:“你放開。”
薑佚明呼吸一滯,卻沒有放開自己禁錮著黎景的手,而是低聲朝黎景解釋說:“你哮喘病這麽嚴重,不能喝冰啤酒。對你身體不好。”
此時的黎景對薑佚明已是惱怒至極,他當即翻了個白眼,譏諷道:“你哪位?你憑什麽管我?識趣就快點放開。”
是啊,我算老幾。
薑佚明如此想著,無奈地松開自己的手。只是,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囑咐道:“黎景,少喝點,對你身體不好。”
可當天晚上,黎景就像是專門與他對著乾一樣,喝了個昏天黑地,間或還不忘得意地朝他挑挑眉,那表情仿佛在說,用不著你管。
到最後,一行人離開KTV時,各個都走得踉踉蹌蹌,其中還屬黎景醉得厲害,沒幾步的功夫就掉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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