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有些人的生活很開心,也能為社會帶來價值,他們的自我傷害當然是一件悲劇。”
“但如果對於某些疾病患者,身負巨大痛苦,希望了結自己,會不會是一種好事呢?”
講到這裡,魏教授又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折線圖。
橫軸是“生命時間”,縱軸則是“幸福程度”。
大家都知道,這條代表著幸福與否的折線,是隨著生命的時間動態變化的。
但當折線穿過橫軸進入第四象限的時候,就代表這條生命不再幸福,而是痛苦。
魏教授畫了很多種不同的折線——
有的人高開低走,年紀輕輕就開始面臨痛苦、
有的人反反覆複,在痛苦與幸福之間不斷變化、
有的人隻面臨短暫的痛苦、有的人卻面臨永恆的痛苦.......
這些折線正如這大千世界中的種種生命一樣。
幸福與否隨時變化。
“如果對於大多數人來講,生命都是起起伏伏的,可能從某一個節點大家會生活的快樂,到了某一個節點會生活的不幸,但你要跳出自己的生命本身,整體評判。”
“你目前接受的挫折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不幸,並不是巨大的痛苦。”
“也許後面會變好,後面不會變好。所以自我傷害這個選項,在某些情況之下,是合理的。我們作為局外人,很難了解某個人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所以,不要隨便去評判那些自我傷害的人,他們所承擔的痛苦很可能超過大家的想象。”
“但在某些情況下,當事者很難自己做出‘自己是否幸福和自己之後的生命還會不會有可能幸福’如此判斷。”
“所以,盡管我們花了很多時間來探討自我傷害的合理性,但僅從個人角度,我仍然覺得,很自信的覺得,對於教室裡的任何一位來講,自我傷害都不是一個合理的選擇。”
“當然,如果各位遇到了無法度過的難關,我希望你們可以尋求專業人士的意見,比如身體有問題,那麽就去詢問醫生;如果因為精神疾病深受困擾,那麽就請去求助精神科的醫生;然後嘛,如果經濟有困難,就去找院長!”
同學們聽到這話都笑了。
魏教授見氣氛活躍了不少,又說:“說一些題外話,我們華國人往往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會覺得自己遭受到的痛苦是來源於自己太脆弱了,有一種‘痛苦至上’的態度,但其實很多時候這並不是做正確的,要記住,如果你覺得痛苦,那不是因為你軟弱。”
“經歷痛苦並不是人生或者求學道路上的必修課,痛苦只是痛苦而已,沒什麽好值得歌頌的。”
“同樣,因為自己的痛苦而求助,更沒什麽好丟人的,大家知道了嗎?”
同學們紛紛點頭。
不少人都想到了自己的人生。
楚孑忽然又想到上輩子的那位社工對他所說的話。
社工說,寒窗苦讀,想到了自己為了分數而不斷拚搏,之後載日複一日重複的學生生活,直到工作,又有來自上司的壓力,還有隨處可見的同齡人給的壓力、長輩給的壓力......普通人的一生要承擔的壓力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會經常不自然的,把必然的壓力轉化成了不必然的痛苦。
盡管她可以自由活動,可以自由生活,擁有自由的意志,但仍覺得不自由。
這些種種痛苦就像是陰影一樣,寄居在她的身體裡,讓她很難按照自己內心所想的方式生活。
很多時候,她會不自覺的認為,自己是在為了解決這些痛苦而生活,生命像是關關難過關關過的闖關遊戲,至死方休。
而不只是她,幾乎每個人都曾面臨這種壓力與痛苦。
每個人也都想過抱怨這種痛苦。
但又能和誰抱怨呢?
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似乎誰要說了自己正因為此而痛苦是一件很軟弱的事。
所以大家都在咬牙堅持著生活。
楚孑想,他從未度過過這樣的屬於芸芸眾生的一生。但如果自己是其中之一,恐怕也會面臨各種壓力與痛苦。
也許在這些痛苦擠壓到某個時刻,也會變成絕望。
到時候會不會有人出現,像那位勇敢的消防員一樣舍身一躍,幫助他,救下他呢?
還是會像那天的圍觀群眾一樣,說些“怎麽還不跳”、“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以後到了社會上怎麽辦”這樣的話呢?
誰都可能成為他。
一個在天台上脆弱的人。
既然,有沒有人拯救這樣的人這個命題是一個全靠運氣的命題。
那位至少,楚孑想,此刻還不痛苦的自己,要盡可能地去做舍身一躍的人。
這個決定,不是因為這樣做是對的,也不是因為楚孑他自己是個聖父。
只是因為這樣的決定並不困難,哪怕最低限度的對絕望著釋放善意就可以了。
僅此而已。
想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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