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衍想了想，道：“沒事，不用了。”

　　人生有的時候，將錯就錯也挺好。

　　海景小洋樓非常大，住上一個人綽綽有余，隔壁鄰居沈鈺也不至於會打擾到他。

　　——顧明衍原本是這麽想的。

　　直到他真的住進去，才發現鄰居沈鈺那裡可真是太“熱鬧”了！

　　領頭的管家、黑衣的保鏢、白衣的醫護人員、烏泱泱地站了一大片，呼喚少爺的、大聲哭的、夾雜著各種語言的叫喊，還有端藥盤的、拿吊瓶的、甚至抬擔架的，乍一看還以為沈少遇難了！

　　“這是…怎麽了嗎？”

　　顧明衍站在花園交界處，向鄰居那邊發出友好的關心。

　　夜色掩映下，花園裡巴厘島特色的黃白雞蛋花開了一叢叢，散發出幽香，眼尖的管家一眼就瞥見花叢裡深夜歸來的顧總，馬上小跑過來：

　　“顧總！唉，沈少出事了！”

　　顧明衍一皺眉，嚴肅起來：“怎麽回事？”

　　管家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道來：“顧總有所不知，沈少火災後…有很嚴重的後遺症，不宜飲酒，中午回來後又自己在房間裡灌了好幾杯，這下徹底發作了……”

　　他還沒說完，顧明衍臉色勃然驟變：“他喝酒的時候怎麽沒跟我說？”

　　“唉，少爺有時…性子要強些，可能是…難以啟齒。”

　　這有什麽難以啟齒的？顧明衍簡直會被沈鈺氣死，真要強，繼承了全國首富的九千億之後怎麽不勵志做到世界首富去！有後遺症還在那要強喝酒，真是暴富了腦子也有病了！

　　“他人呢？”

　　顧明衍氣勢洶洶地踏入鄰居沈鈺這半邊的花園，管家一邊為他領路，一邊描述少爺這一天作的死：

　　“下午那病發作起來，哎，他咳得肺都要咳出來了，頭疼得我看都快裂開！還怎麽都不肯吃藥，我們這些人費了老大的勁，真是拗不過他呀！

　　“晚上又不肯吃飯，等到七點多，沈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跳進池子裡，說要游泳！

　　“他頭痛成那樣，怎麽還能去游泳呢？夜裡水也涼，這不是更加重病情了？”

　　聽著管家的話，顧明衍身形一頓，七點多，正好是過了飯點的時刻。

　　三年前，沈鈺像往常那樣給他做了晚飯，他做的時候大概並不知道，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頓晚飯。

　　他們像往常那樣吃完飯，像過去每一天都會發生的稀松平常的日常，之後，顧明衍記得大概就是七點多的時候，他向沈鈺提了分手。

　　現在喝酒、發病、不吃藥、不吃飯、頭痛欲裂還大晚上跳水裡游泳，把自己往死裡折騰，真是…發癲了！

　　顧明衍：“你們都沒攔著他嗎？”

　　“攔了呀！”管家一臉苦澀，“攔到最後，他就說……”

　　管家複述沈鈺那時的話：

　　“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不，這沈少給你做？明天你就去找沈榮山叫爺爺。”

　　這一下子懟的管家像拔了舌的鸚鵡，哪裡還敢接話？當時在場的醫生保鏢一個個噤若寒蟬。

　　“現在沈少還在水裡遊不肯出來，我們都怕他出事，醫護人員時刻都準備好了！”

　　管家這麽說著，顧明衍已經站到了無邊游泳池旁，正看見水裡遊出一道影子，人魚般地朝他接近……

　　第60章 他看著眼前這張婚約

　　“沈鈺！”

　　顧明衍憋著火氣， 蹲守在泳池的終點，等那發瘋的家夥一遊過來就伸手抓他！

　　這一下不小心抓到對方的泳帽，滑溜溜的泳帽瞬間被扯掉，一頭烏黑的長發唰地散落開——

　　那發尾沾著水， 濕漉漉的， 沈鈺從水邊浮起來， 像剛從海面上浮起來的一尾人魚，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著岸上的顧明衍看。

　　冷水裡泡著的臉色很蒼白， 嘴唇也沒有絲毫血色， 中午還氣勢洶洶要把頂流明星蘭熙城都封殺的首富沈少，晚上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後遺症， 酗酒，咳嗽， 頭痛，還來游泳……”顧明衍罵他：

　　“沈鈺，你是不是想死？”

　　水裡的沈鈺不說話， 也不肯上岸， 濕淋淋地露著半身， 半晌，像是心如死灰般平淡地說了一句：

　　“你不記得了。”

　　那雙漆黑發亮的眼睛已經熄滅， 像在說， 你連這也不記得了。

　　顧明衍火一下就冒上頭， 下意識就想懟一句， 是啊，我就是不記得了， 怎麽了？

　　你就為了一個日期把自己搞成這樣？

　　顧明衍從來不願沉湎過去，人活在這世上， 要有相信自己永遠能創造未來的信念，總活在過去那算什麽本事？

　　三年前的事了，憑什麽人還要為了三年前的事痛苦，明明痛苦，卻又牢牢記著每一個細節不放，每一年都記著這個日子，這不是純粹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

　　顧明衍看著眼前人，花園裡昏黃的燈映著泳池畔，不遠處海上升明月，巴厘島的月光落在沈鈺的長發上，星星點點，似碎落的銀，周圍的水波粼粼地反著光，他這麽看著，忽然間又什麽話都沒了。

　　“咳…咳……”

　　沈鈺低著頭，小聲地在咳嗽，咳得厲害了，在水裡都站不穩，有些無助地伸起手，想要去抓泳池邊的梯子……

　　月光下他皮膚白得病態，跟平日裡氣勢逼人的沈少截然相反，此刻流露出難得一見的脆弱，配上本就陰柔絕美的臉，顧明衍看得連脾氣都軟了，沈鈺火災後在icu裡躺了那麽久，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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